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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答] 浅酌柬埔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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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鱼 发表于 2022-11-25 06:56:01 | 只看该作者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雄奇的景观
此行最难以让人忘却的景致便是大小吴哥与西港海滩了。不是暹粒艺术学校对于艺术的呈现不精致,只是过于雕琢;不是国家公园犹如果子般高高倒挂于树的蝙蝠不奇特,只是讶异过得很快;不是巴肯山的日落不摄魂,只是我们对山在海拔上的定义不同;不是水上人家终日与水相伴的生活不令人稀奇,只是它难免被一个民族的流浪和苦难紧紧包裹。而这大小吴哥与西港海滩,没有不过,对任何审美要求的人来说,都没有转折,只有贯穿始终的惊叹与折服。
吴哥窟又称吴哥寺,被称作柬埔寨国宝,是世界上最大的庙宇,也是世界文化遗产,但它有此身份却是1992年的事。事实上,它早在公元十二世纪就已经由吴哥王朝国王苏耶跋摩二世举全国之力历35年建成。如此费时费力之巨著,何以直到二十世纪才被世人正名?1431年,暹罗破当时真腊国都吴哥,真腊被迫弃吴国而建都金边,雄奇的建筑群被日益葱茏繁密的雨林细心地守护住,存活在代代流承的传说中。大约过了四百年,一位到暹粒寻找热带动物标本的法国生物学家,深入密林,才无意中打开了那扇通往梦境的尘封已久的大门。当他从这个梦境中走出的时候,他只说,犹如从灿烂的文明堕入蛮荒。
也许他是对的。当我们先看到大吴哥的时候,就产生了这样一种集体的震惊。遥想一千多年前的吴哥百姓,在那样落后的生产力条件下而能创造这样灿烂耀眼的文明,怎能不让人心服!为了表达对佛的崇拜,他们选择了最能经历时间而不朽的石头作为原材料,来刻画他们最质朴的信仰。相比于木料的随处可见可用,石料的获得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他们需要借助木头在石头上打出一定深度的洞,并且借助水的力量将石块切割成需要的形状。他们为此流汗流血,甚至向佛敬献了自己的生命,只为把自己的虔诚融在石头里,融在每一尊佛像的表情里,融在每一处浮雕的线条里。神没有辜负他们。当木质民居早已湮没于荒烟蔓草中,这些浮雕的线条还如此圆润流畅,这些佛像的表情还如此栩栩如生,这些石头还如此庄严沉稳。吴哥窟,你确是古吴哥人用血肉之躯建造的一座沉静而又辉煌的精神殿堂,只为永世安放他们浮生如寄的灵魂。
吴哥窟中多四面佛塔,巴戎寺里佛像多面带微笑,这便是蜚声世界的“高棉的微笑”。这些微笑宁静安详,似乎任何的风云突变沧海桑田都不值一提,似乎所有的荣辱兴衰悲欢离合都泯于一笑。这样平静通透的微笑,又这样慈悲悯人的微笑,会让人的心思定下来,静下来。人事浮沉,蝇营苟,有什么最后瞒得过神灵,又有什么最后迈得过这笑去。塔布隆寺的树根与寺庙相得益彰。很少有这样如巨蟒般的树根,如巨蟒般的树根和寺庙痴情纠缠,似乎有一个悱恻动人的故事从这里发源。这些树根是年月的见证,而这些庙宇的尖顶和走廊也仿佛通向历史深处,满眼都是时间。一个窗口,一个转角的石雕,一个木条牢牢固定的墙壁,都让人流连,让人忍不住小心地触摸。热带雨林掩映下的塔布隆寺,像一折戏停在最华美的那一幕,难怪《古墓丽影》也要在这里取景了。
小吴哥中的佛像不似巴戎寺里这般多面带笑意,他们更为肃穆。构建佛像的石块与石块间的贴合也非常紧密,几乎不见明显的缝隙,显得更为精致。石上的浮雕也更多更精美,即便用今天的眼光来审视,也只有惊叹罢了。很多留存至今的古代石材建筑,都会呈现一种大开大合的粗粝,但吴哥窟尤其是小吴哥,利用流水车出的圆盘装饰的石栏,方形石柱上精巧的花纹,石壁上阳刻佛像优雅的舞蹈动作,重叠紧挨的房檐两侧的蛇形,都低声和悦地诉说着当年的劳动者们一颗如何温柔又纯粹的心。参观小吴哥时,恰逢暴雨。风云突变之后,大雨如注。大雨犹如天河决堤,扯天扯地地倾泻,每一滴雨的使命似乎就是把地上砸一个坑。无论雨伞还是雨衣,都成为一个心理安慰。但是,大雨将小吴哥笼罩在静默里,远远看去,三座塔尖与云相接,更添一种神秘感。走近时,则石头经过雨水的润泽,焕发出一种油画的光泽,随便一个角度,都是值得长存长思的画。
朝鲜63名画家耗时一年多,完成360度巨型环绕图表现高棉帝国11——13世纪鼎盛时期的战争及吴哥窟的建筑过程,称为“吴哥全景博物馆”。整个馆内金碧辉煌,亦真亦幻,气势磅礴,震撼人心。初见时惊为鸿篇巨制的天作,连出馆时仍心潮澎湃眼冒金星,以为极致。看实物与壁画的巧妙衔接,看夕阳下吴哥全景的壮阔金辉,看古吴哥人壮硕的身体虔诚地雕刻,热情多姿地生活,奋勇地迎敌。一望无垠的天底下,金阳、绿树、木屋、蔬果、鲜花、黄肤、褐石、灰象、烈火、浓烟、热血,色彩夺目,形成一种强烈的张力,带给人收缩感和压迫感,也晕出一种颤栗的美。那当然又是另一种吴哥了。
至于西港海滩,真真让我想到了曲径通幽一词。在我们住的酒店旁边,就是海滩。看着黄乎乎的海水,我们心里分外焦灼:就这地儿,也能辟出个80美金的景点?谁知根本就不是这个地方。可见出来旅游,人人心里都揣着一杆秤,时时衡量自己有没有被宰,或估摸自己有没有被宰的可能。多少都是既有点惴惴,又随时准备着义愤填膺的心理。现时我们又拿这点小心思度别人的心了。西港海滩离我们臆想中的目的地很远,坐船一个多小时以后才到。一船的人倒有半船坐吐了。看着一个接一个跑到垃圾桶旁或波澜不惊或搜心挖胆,我那安稳一路的内心也开始波澜起伏酸水直冒,忍得冷汗湿透了背心。好在,终于到了。
蓝天白云,椰林树影,像有心人的构思描画。我不由地想起了一首诗:啊,马儿啊,你四条腿;大海啊,你全都是水!诗虽短小直白,但胜在情真意切。目光所及,全是碧蓝的海水,偶有几座岛浮在较远的天边,清闲自在。天上有云,飘飘荡荡,来来去去,轻盈舒展。苏轼愿做个闲人,对一溪云,而我们此刻,对的是一海的云!意境大多了,真是让人豪情顿生!海滩上的沙子,白白细细,只想把烦心事写上去,然后让蓝个莹莹的海水把它带走。旁边修了一些木质的房屋,都不是很大,装饰也比较简单。问导游大部分竟不是旅馆,许是有人在这里潜心修炼吧,或者真在这里做个闲人也说不定。海滩开发不久,所以玩起来几乎是随心所欲。香蕉船、海上秋千、皮划艇、岸边吊,所有海滩上有的东西,随,便,玩!救生衣,随便换,淋浴室,随便冲!厕所,……真是和国内很多海滩大不相同,大气!大家都顺理成章地表示惊讶之后理所当然地撒欢。我也再一次见识了国人对于拍照的疯狂热情,似乎一次旅游,倘若没有一些完美的照片来作结,那就不能算是圆满的旅游了。玩累了,躺在吊床上,悠悠晃晃,悠悠晃晃入梦。一觉醒来,似乎卢生梦醒,辽远,古老。
回去的路上,一船都安静。到半途时,遇着一场急雨。从来没有见过海上暴雨:天黑黑地低沉着,环顾四周除了铅色的云块整齐的雨线什么也没有。风呼呼地吹。闪电突然扯开天幕,似乎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蛇形的金线晃得人眼睛有些花。雷声好像就在船顶,像头顶有几列天神的战车沉重而缓慢地驰过。雨帘显得分外清楚,无边无际。雨滴落在海面,溅起大大的圆圆的水花,整个海面就是一张巨大的开花的毯子。大海风光真是变幻莫测,海上的孤船在暴雨里真是惊恐又无助啊。我不由地在心里颤颤地念到:天海一铁锅,随船自漂泊。更兼急风雨,丟翻真难说。念完了,便横着心,听天由命去。谁知后来旺仔说,这场让我的小心肝一抽一抽的海雨,对当地人来说,司空见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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