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宗即位之初，究竟有多凶险？

敌人已死亡 · 发表于 2022-1-25 23:40:18

954年，后周皇帝郭威去世，其子郭荣即位。坐在皇帝宝座上的郭荣，举头望天，只见蔚蓝天空飘过来三团乌云，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众所周知，五代皇帝不好干，不说“十国”，仅“五代”的十四个皇帝中，有八个死于非命，郭荣面临的危险和他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面临的是从外敌到朝廷，由国家到家庭的立体、全方位、无死角的危机。

第一团乌云：后汉余孽

郭荣登基的消息传到太原，就有人就喜笑颜开：“哈哈，郭威死了，郭荣小儿何足惧哉”。这人就是北汉皇帝刘崇。刘崇是后汉皇帝刘知远的弟弟、刘承祐的叔叔，也算是郭威的老同事了。三年前刘承佑逼反了郭威，最后自己也死于乱军中，接着大汉就变成了大周。
就在后周建立的同时，刘崇也在太原称帝，重建汉朝（北汉），和郭威分庭抗礼。虽然北汉地狭（十州）民少（三万户），但是，太原城可是有“龙脉”的——太原城防坚固，易守难攻，彪悍的河东军更是李存勖、石敬瑭、刘知远成为皇帝的关键因素，所以，小小的北汉，反倒比南唐、后蜀更加令郭威父子忌惮。
当然，靠区区十州弹丸之地要对抗周国那是痴心妄想，于是刘崇就投靠契丹当起了“儿皇帝”——享受石敬瑭的待遇。契丹自然乐得在自己和中原之间多一个缓冲国，多一支炮灰军。

郭威剧照

在郭威任内，刘崇两次联合契丹攻打后周，结果在边界上就被人赶回去了。现在，一听说郭威死了，大周朝廷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治丧上，同时郭荣新立，人心未稳，自然是出兵的好时机，于是，又一次上奏契丹皇帝耶律璟（穆宗），借兵伐周，七年前契丹灭晋的悲剧似乎要重演了，一时间，大周朝廷一片混乱。

第二团乌云：墙头草

面对刘崇的咄咄逼人，郭荣在朝堂上决定御驾亲征，打赢这场立国之战。这时，文班中出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七十二岁的太师、中书令冯道，他厉声劝诫皇帝“不可。”郭荣不以为意，说：“吾见唐太宗平定天下，敌无大小皆亲征。”冯道反驳说：“陛下未可比唐太宗。”郭荣又说：“刘崇乌合之众，若遇我师，如山压卵。”冯道反唇相讥：“陛下作得山定否？”说得郭荣大怒，起身离去。

冯道

有的读者会很奇怪，冯道是什么人？为什么敢怼皇帝，而皇帝还只敢动嘴、不敢动手？
说起这个冯道，可不一般，在帝制时代，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这里的“朝”指的是皇帝的任期，并不是朝代。因为皇帝们的执政思路各异，喜好不同，所以，新皇帝一般不待见前朝老臣，三朝元老更是不多见。但是，冯道却开创了一个记录——五朝元老，注意，这里的“朝”指的就是朝代——唐、晋、辽、汉、周，伺候过李存勖、李嗣源、李从厚、李从珂、石敬瑭、石重贵、耶律德光、刘知远、刘承佑、郭威、郭荣十一个皇帝，而且，在每一朝当的都是宰相一级的高官，可以说是“五朝三公，门多故吏”，郭荣一时还不便对他下手。欧阳修编撰《新五代史》将五代的大臣分别编入《梁臣传》、《唐臣传》、《晋臣传》、《汉臣传》、《周臣传》，但是，冯道怎么归类？只能将其编入《杂传》。
其实，冯道这种随时改换阵营的人在五代屡见不鲜。后唐皇帝李从厚命右羽林都指挥使杨思权等人攻打凤翔节度使李从珂（李从厚义兄），结果杨思权临阵倒戈投降了李从珂，导致官军溃败。杨思权见到李从珂后说：“臣以赤心奉殿下，殿下事成，愿不以防御、团练使处臣。”（我给你报个价，别低于防御使、团练使就行）。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白纸：“愿志臣姓名以为验。”（先把委任状写好，不要光画大饼。）李从珂大喜，马上写：“可邠宁节度使。”

最终，郭荣力排众议，御驾亲征，离京前，任命冯道为山陵使，专门负责郭威的丧事，国家大事不麻烦你了。紧接着，周军和辽、汉联军在高平展开决战，汉军率先冲击樊爱能、何徽率领的东路军，俩人居然带着骑兵跑路了，剩下的步兵没马，跑不了，只能投降。幸亏郭荣和大将赵匡胤、张永德等人奋力杀敌，稳定军心，最终大败北汉，逼退契丹，不然契丹可能又要再次入主中原了。樊爱能、何徽也算是老将了，怎么会造成如此溃败？我想，正如郭荣在战后总结的：“正欲以朕为奇货，卖与刘崇耳。”拿郭荣的人头做投名状，自己在新朝依旧当大官。
高平一战，郭荣终于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战后，郭荣将樊爱能、何徽等七十多个临阵逃跑的将帅斩首，以儆效尤。回京时，还得到个消息，郭威下地没多久，冯道也去世了。樊、何的斩首，冯道的去世可以看做一个标志——墙头草在我们大周不好使了。

第三团乌云：家庭危机

很多读者看了前文，可能会迷惑，周世宗不是叫柴荣么？《小放牛》里面还有一句歌词“柴王爷推车压了一趟沟”呢，怎么在我的嘴里成了郭荣。
没错，周世宗本名柴荣，本是郭威的内侄，然而十三岁那年过继给郭威后，就改叫郭荣了，之后也没改回柴姓，他对亲爹柴守礼以元舅礼之，居于洛阳，终世宗之世，未尝至京师，省得爷俩见面尴尬。赵匡胤篡位后，为了刻意营造一种“姓柴的能接姓郭的班，姓赵的也能接姓柴的班”的舆论氛围，而让郭荣、郭宗训父子又姓了柴。

有人认为，郭荣能当皇帝，是因为郭威的亲儿子都被刘承佑所杀，他也没有侄子，所以，只能选郭荣了。我认为这有失偏颇，郭威是没有亲儿子了，但是，郭家不是没有男人了呀。
有两个人从血缘上来看，比郭荣更合适——外甥李重进和女婿张永德。外甥或外孙虽然是异姓，但毕竟有血缘关系。西晋贾充就以外孙贾谧为嗣，唐朝武曌把哥哥们流放后，将外甥贺兰敏之改姓武，以继承外公武士彟的周国公爵位。至于女婿，民间尚且还有养老女婿一说呢。
但是，和两人相比，郭荣不但有武略（军事才能），更有文韬（行政才能），他在担任澶州节度使期间，为政清肃，盗不犯境。他还关心民间疾苦，发现澶州里巷湫隘，公署毁圯，于是，便广其街肆，增其廨宇，吏民赖之。这是李、张二人所不具备的能力，我估计，即便郭威两个未成年的儿子还在世，他依旧会选郭荣为嗣。因此，953年，郭威任命郭荣为开封尹，封晋王，正式确立了他接班人的身份——封王爵是为了彰显他的尊贵，任开封尹是为了锻炼他的行政能力。后来宋朝的赵光义、赵恒也曾以亲王身份任开封尹，其来源便是此。
为了让郭荣顺利接班，郭威煞费苦心，在临终前特意让李重进向郭荣下拜，以定君臣之分，断了李重进的非分之想。

959年，郭荣北伐燕云，打下三州三关后，突然得了重病，不得己撤军。回师时，无意中发现一块木牌，上写“点检做（天子）”的字样，于是郭荣撤了张永德殿前都点检的职务，让赵匡胤接任。
这起蹊跷的“木牌事件”《旧五代史·周世宗本纪》和《宋史·太祖本纪》都有记载，但是出入颇大，《旧五代史》说的是地上发现一块木头，上写“点检做”。《宋史》说的是在读奏章时，发现夹带一个牛皮囊，里面有块木牌，写着“点检作天子”。这在古代叫图谶，在改朝换代到时候经常发生，比如陈胜、吴广就搞过“鱼腹丹书”。
郭荣显然不会相信这种把戏，他外号叫“佛见愁”，和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并称“灭佛四大天王”（三武一宗）。即便真相信，他应该把“殿前都点检”这个职位给取消了，否则换一个人，不照样要篡位的么？而且这块木牌的发现地、内容出入都挺大，感觉史官们都没对好台词似的。
所以，我倾向于认为“木牌事件”是宋朝史官为了神化赵匡胤，而编出来附会张永德被免官这件事的。郭荣的目的显然是想临终前为七岁的儿子郭宗训除去这个威胁。而他对赵匡胤恩重如山，他总不能借口抵御外敌，把禁军带出开封，然后在某个驿站搞个串联，最后披了一件黄袍再打回京城把小皇帝赶下台，这种忘恩负义的事赵匡胤应该干不出来吧！

尽管郭荣生前机关算尽，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把三团乌云都驱散了，但是，最后大周还是被他的好兄弟赵匡胤篡夺了。一方面是因为五代是乱世，谁掌握军权谁就能称王，另一方面，这本质上也是帝制的系统性bug，皇帝的个人能力往往能决定王朝的发展方向。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宁波队长
参考资料：《旧五代史》、《新五代史》、《宋史》、《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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