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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答] 58同城，毁了「神奇」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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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马 发表于 2022-2-24 23:30:15 | 只看该作者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58同城，毁了「神奇」二字 第1张图片

一个神奇的广告。

撰文 | 佘宗明

「58同城，一个神奇的网站」
你可能不是很了解58同城，但大概率听过这句话。
58同城，确实是个很神奇的网站。
神奇到，就连惊悚向的「柬埔寨血奴」案都能跟它沾上边。
把它们串起来的，是招聘骗局。
01

「柬埔寨血奴」案，让我想起了《无人区》。
不是无人，是无人性。
别误会，「血奴」案虽然带了「柬埔寨」三个字，但它表征的，只是事发地点。
这是个「中国人专坑中国人」的故事。
罪魁祸首诈骗团伙主力是中国人，他们诱拐中国人到柬埔寨，逼这些人参与「杀猪盘」诈骗，骗在国内的中国人。

58同城，毁了「神奇」二字 第2张图片

▲上游新闻报道截图。

可你以为只有诱拐与诈骗？
不。「血奴」案的暗黑系案情，超乎许多人的想象，很容易让人生出「非人间」的既视感。
「血奴」案，「血」是表，「奴」是里。
它伴随着电击、殴打、虐待、转卖、抽血、杀害——理由可能是，被诱拐者不就范、不听话、想逃跑，抑或是没完成业绩。
02

这次震惊中柬的大案中，案情就不逊于惊悚片：
受害者叫李亚缘纶（简称李亚），是个江苏90后小伙，从小在福利院长大，14岁起出门打工。
去年5月，他看到广西某夜总会招聘保安、月薪6000元的消息，于是前去应聘，随后开启了一场攸关生死的「噩梦」——
根据李亚的事后还原，他到了面试地点广西崇左后，被「招聘者」带到崇左下辖的凭祥市。他喝下对方给的水，昏了过去。醒来时人已在越南，之后又被人持枪劫持到柬埔寨的网络诈骗「园区」。
诈骗团伙要求他参与「杀猪盘」诈骗，他不从，因此遭受了毒打、电击和U形吊挂等非人的虐待。

58同城，毁了「神奇」二字 第3张图片

▲央视报道动图。

通常而言，在此情况下，犯罪团伙还会绑架他，再勒索其父母，可他是孤儿，想敲诈也找不到人。
但李亚仍难逃杀劫：因为他的血型是熊猫血，他被多次转卖，每隔一个半月就被「园区」带来的所谓「医生」抽取3大袋血（约1500毫升），一共被抽了7次，最后一针是扎在额头。
再后来，他趁人不备偷跑出来，被中柬义工队救助站的人所救，刚进医院时，他命悬一线，有身体部位浮肿10倍，医生抽血化验时都抽不出一丝血来，紧急抢救才度过危险期。
这是个跟「中国人不骗中国人」走向截然相反的残忍案件：同胞因为同胞不肯坑骗另一群同胞，就把他当「人形血袋」，近乎抽空他的「血槽」。
案发后，中柬两国警方正协同开展侦查。
这事不是孤例。据红星新闻报道，在柬华人义工、「阿龙闯荡记」运营者阿龙揭秘：抽血、电击都是网络诈骗公司常见的恐吓手段，有中国女子被绑架后遭多次转卖。
阿龙说，在柬埔寨「血奴」事件并不稀奇，更让人揪心的，是无端的绑架和杀害。
这不是危言耸听。李亚就说到，跟他一起被抽血的身边人，被诈骗公司威胁要卖器官，第二天人就消失了。他说，「我从没想过活着回来」。
就在去年11月，柬中时报还报道，有被骗中国男子在困在「园区」、身患重病，他偷偷在社交媒体上求助柬埔寨总理，最终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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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中时报》报道截图。

很多人可能会问：他们为什么不离开园区？
因为门口戒备森严，值班保安有枪，园区内打手更是一堆。逃离难度堪比越狱。
光是透过文字叙述，你都能感受到那种绝望。
我在想，若是有人把它拍成电影，片名可以致敬雨果的小说名字——「悲惨世界」。
03

看到这，很多人或许会有疑问：是很悲惨，可这跟58同城有什么关系？
别急。
「血奴」跟58同城的关联，在于那条招聘信息。
李亚回忆，他是58同城上看到那则招聘信息的。
这次第，是否会让你的记忆穿回到6年前？
跟「要命」相关的指控，是要命的。58同城瞬间「惹」了众怒。
58同城回应称，未查到李亚所提及企业此前发布的招聘信息，正配合警方调查。

58同城，毁了「神奇」二字 第5张图片

▲央视报道动图。

「未查到」三个字很玄妙，不承认也不否定，看似迂回辟谣，实则留有余地。
需要强调的是：
讼听两造，兼听两方，事情到底跟58同城有没有关系，不妨给查证一点时间。
口诛笔伐，当以事实为依据。
但新闻跟帖区满屏的「最大的骗子大本营」指控，表明了一点：积怨堪比干柴，悲剧只是火花。
许多人的痛斥，与其说是临时发难，不如说是舆论追债——如果虚假信息坑用户是欠债，那58同城早已债台高筑。
两个数据可资佐证：
在中国裁判文书网搜「58同城」「诈骗」，与之相关的裁判文书达3886条。
黑猫投诉平台上，关于58同城的投诉高达11607条。
据极目新闻报道，在裁判文书网呈现的求职者被骗案例里，有人在58同城上发布招聘虚假信息找马仔贩毒，有人去应聘司机结果是运送毒品，还有人应聘工作最后被迫加入卖淫团伙。
一桩一桩，都是业障。
可以说，58同城是用业障败光了自己的路人缘。
当它口碑崩塌时，没有一次「信息审核不到位」是无辜的。
04

「你与血奴的距离，只差一个58同城广告」
深蓝财经如是写道。
说得有些悚然，但「虚假信息充斥」这口锅，58同城甩不掉。
这些年来，它已成很多骗子的大本营和狩猎场。
时至今日，58同城在舆论场的存在感，主要就跟三件事绑定：杨幂代言，开国内互联网企业996先河，骗局和骗子多。
有媒体梳理，58同城上经常出现的骗局，大概可以分为三种：招聘类、交易类、租房类。
招聘类骗局的套路，主要是让应聘者交钱交钱交钱，然后就没然后了。
交钱的名目包括：岗位保证金、加油卡押金、IC卡费、服装费、办卡费、伙食费、保险费、测评费、操作电脑押金、试用金、工号费、马甲

58同城，毁了「神奇」二字 第6张图片

▲血奴案新闻下面的跟帖区留言截图。

上海普陀区法院披露的一起招聘骗局，就挺典型：
2020年11月起，周某等人以招工为名，安排同伙在58同城、赶集网等招聘网站发布虚假招聘信息，并以入职需要交纳服装费、IC卡制作费为由，诱骗前来应聘的受骗者支付钱款。
在此之后，他们又以后续安排工作、住宿为由，要求受骗者继续联络其团伙成员，团伙则再要求受骗者联系下游人员，下游人员则继续编造各种理由骗取受骗者钱财。
这里面还会分「一道」「二道」，一层一层扒皮。再也扒不出来了，假装安排受骗者上几天班，之后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辞了。
交易类骗局主要分为宠物类和二手商品两种。
你看中某个宠物，支付了空运费、检验检疫费、笼子费、保证金等费用后，却可能货不对板；你相中某个低价热卖商品，收到的却可能是钓鱼链接，或是「刚付完款就被拉黑」。
租房类骗局就是黑中介骗取房租或中介费。
对此我深有体会：2013年刚到北京，在58同城上找租房房源，结果就遇到了不少黑中介——房源多是假的，挂假房源背后的套路是真的。
而被假房源坑骗，是早些年很多北漂都会遭遇的「社会毒打」。
光是租房被骗这一项，就足以让58同城藏污纳垢的形象在很多租房客心中定格。
05

就在去年4月10日，58集团总裁兼CEO姚劲波还曾炮轰贝壳搞垄断，建议国家对其罚款40亿。
垄断向来不得人心，可吊诡的是，一堆跟帖者不是跟着将矛头对准贝壳，而是反过来将箭头对准58同城和旗下的安居客：
你能先管管自己网站上的假房源吗？
也算是大型翻车现场了。
2018年3月12日，猛犸新闻曾报道「安居客：6套房无一真实，‘安选房’也不保真」。
「天天3·15」报道组记者在安居客网上查找了6套价格和视图优质的郑州房源，并逐一打电话核实，结果就一套房子能看，也与网上发布的信息出入很大。连平台打出的「安选房源、假一赔百元」 广告都不保真。
2019年3月15日，新京报报道称，「房产中介乱象：安居客和58同城多套房源共用一套照片」。
2020年4月，河北电视台在石家庄市开展虚假房源调查，记者从安居客网站搜索华药一区高层住宅，发现同一套房源图片，竟出现了三套房源，结论是「安居客上看房 虚房虚价空欢喜」。

58同城，毁了「神奇」二字 第7张图片

▲58同城创始人姚劲波微博留言区就成了网民投诉区。

讽刺的是，根据姚劲波的说法，他创办58同城，起于自己的被骗经历：
2000年，还很青涩的姚劲波来到北京。
北漂第一步，通常是租房。姚劲波找了个房产中介，交了1200元中介费。
结果对方就带他看了一次房，再也不搭理他。之后还骗走了他的收据，当着他的面撕掉。
他遂萌生了创办网站把房东租客直连起来的想法。
只可惜，故事并没有朝着「被恶龙欺凌后，发誓要杀死恶龙」的方向演进。
昔日被恶龙欺负的少年，后来与恶龙同行。
58同城没消灭黑中介，反而成了黑中介的新宿主与寄生体。
在这点上，姚劲波的58同城，让人想起郭德纲的那句经典台词——都是同行衬的。
只不过，充当「德云社」角色的不是58同城，而是其劲敌链家贝壳，58同城扮演的是那个「同行」。
06

虚假信息这么多，58同城就无动于衷？
倒也不是。
2011年9月，58同城、赶集网因虚假招聘广告问题被曝光时，58同城就表示：
正从网站内部审核和外部用户监督两方面改善信息审核问题，其中包括组建一个30人的信息质量审核组、建立欺诈企业黑名单、出台举报机制、企业点评机制等。
2018年6月，澎湃新闻对近年60起通过58同城、赶集网发布虚假招聘信息的诈骗案例进行了梳理，58同城、赶集网也发声明称：
在这两个网站上发布信息，都需要通过营业执照、组织代码、人脸识别、芝麻信用分等等进行综合资质审核。
当月，58同城还拉上我爱我家、麦田等二手房中介机构，组建了「真房源」联盟，向链家系开炮。
此外，58同城还设立了反欺诈举报专区、推出了求职者保障计划。

58同城，毁了「神奇」二字 第8张图片

▲58同城官网二级页面截图。

因「血奴」案深陷舆论漩涡后，58同城方面的说法也是：
一直以来，公司高度重视信息审核，不断加强平台方对企业入驻的资质审核，确保企业合法注册，保障用户得到真实有效的招聘信息。
透过这些口径、举措，似乎可以看出一个字：冤。
再细看看，一行字若隐若现：我已经很努力了……
然而，这跟大众观感之间的「温差」太大。
人们看到的，是58同城上的招聘骗局和假房源充斥，是投诉后平台反馈来迟、只是删除链接……
58同城还因此被新华社多次发文批评，被监管部门多次约谈，被北京市要求下架全部房源信息。
由此可见，「努力」跟「尽力」经常是两码事。
58同城未必就没有打击虚假信息的决心。
但它在信息审核方面的技术、人力、资金投入，显然还不够。
更根本的原因则在于，它的模式决定了，它的信息核验成本几乎高到了它难以承受的地步。
这进而导致，58同城的商业模式走到了十字路口。
07

我爱我家前副总裁胡景晖曾说过，如果58同城永远只做信息平台，而不做真正的交易平台，很难杜绝虚假信息。
这道出了58同城生意的本质：利用信息差赚钱。
它将模式压得最「轻」，只做线上的信息撮合，不介入线下的交易过程，提供的服务价值也很少。
这意味着，它的赚钱法宝在于两个字：流量。
考虑到58同城的主营业务涵盖招聘、房产、汽车、二手、生活、服务等多个领域，其信息庞杂度显然强于垂类平台。
由此而来的，是信息审核成本的抬高：要对平台上那些招聘、房源等信息的真伪一一审核，还不去线下核验，真的太太太难了。这算是生活黄页类网站的普遍痛点。

58同城，毁了「神奇」二字 第9张图片

▲九派新闻报道截图。

早些年，58同城依托强势平台地位「坐地收租（商家入驻端口费、用户会员费、企业广告投放等）」，还能玩得转。
毕竟，在Web2.0时代，此类模式很常见。
众多靠流量赚钱的「流量平台」的共同点是，将信息进入门槛降到最低，想以内容丰富度去撬动DAU（日活），故而对虚假信息或刷量刷单带来的流量泡沫保持部分「灰度容忍」。
毕竟，招聘、房源信息越多，能吸引的用户就越多，用户越多，为了招聘或卖房而交端口费、服务费的企业就越多……这就是个正向增强回路。
至于虚假信息，咳咳……谁的屁股是干净的？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08

可姚劲波们显然预估错了两点：
1，内置「去中心化」趋势的移动互联网的到来，重创了中心化的分类信息平台。
移动互联网时代，很多东西都在变，商业逻辑也得重构：变化的表面是流量主阵地从PC端转向了移动端，内在却是应用维度的去中心化——APP Store取代了传统搜索引擎和分类信息平台，超级APP和细分领域头部平台分解蚕食了「大而全」型平台。
正如金牛财经说的，分类信息网站只是互联网发展的一个过渡阶段，细分市场最后必然被更专业、体验更好的垂直平台瓜分。
所以，并下赶集网的58同城尽管坐拥「中国最大在线分类信息平台」的称号，可同样是行业No.1，它的体量被各类头部垂直平台远远甩在后面。
姚劲波不是没做过努力，办法是将「盐碱地」重新施肥，分拆出一堆垂类平台来。但——
招聘领域，中华英才网比不过智联、BOSS直聘；
房产经纪领域，安居客比不过贝壳；
二手市场领域，转转比不过闲鱼；
搬家服务领域，快狗打车比不过货拉拉；
它想切入的本地生活服务市场，美团、饿了么已二分天下。
唯一做到垂直领域No.1的，就是家政平台天鹅到家，可它在整个家庭服务行业市场里的占比也就只有1%。

58同城，毁了「神奇」二字 第10张图片

▲58集团旗下的多元化业务板块。

2，平台经济监管逻辑发生深刻变化，平台责任被加重、安全权值被提升。
58同城不介入交易过程，原本似乎可以减轻甚至规避自身的责任。
但随着平台责任已从「避风港原则」下的纯信息撮合责任过渡为「红旗法则」下的主体责任，随着「安全」的优先序被提到极高，这套逻辑失效了。
招聘骗局出现在你平台上，你想做甩手掌柜？监管不答应。
出了安全事故，你撇也撇不清。这方面的前车之鉴太多了。
也因平台责任加重，平台以「收租」为本质的赚信息差模式逐渐玩不转了。
还想靠着平台优势将吸管插入中小型商家的利润池里？对不起，生意没这么好做了。
已故的贝壳、链家创始人左晖说：做难而正确的事。到了今天，所有正确的事都会很「难」，选择容易的那条路——躺着收租，极易走到死胡同里。
特别是攸关很多人的职业选择、资金安全和人身安全的招聘、房产领域，「重资源拓展而轻审核」行不通了。
就此看，58同城的落寞，几乎是必然。
09

如今，让人齿冷且激愤的「血奴」案，又点了58同城的穴道。
「诈骗聚集地」「黑中介跑马场」……成了它身上想撕掉却又难撕掉的封印。
可以说，58同城是凭「实力」毁了「神奇」二字——将它变成了贬义词。
但回过头想想——
58同城卷入这么多恶劣案件中，却未见系统性的刮骨疗毒动作，确实是挺「神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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