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类社会不把永生的技术放在第一位？

资源是有限的，人口爆炸怎么办？婚姻无法持续怎么办？强制放弃永生和谋杀有什么区别？永生带来的必定是伦理道德上的冲突以及法律体系的崩溃。

大家可以看一下这本科幻小说，《百年法》，小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永生技术已经实现，人人长生不老，但遇到的问题却层出不穷：人口爆炸，社会资源自然资源匮乏，永生之人不愿服从法律死去......

这本书是日本作家山田宗树的作品，2013 年，他凭借这本小说，获得了第 66 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并入围 2013 年书店大奖、山风太郎奖、山本周五郎奖、日本星云奖等众多日本文学奖项。2017 年年底时被引进中国，可以说是一本很新的科幻小说了。
这本书详细地向我们描述了，当关于永生的生物技术成熟，人人都能永生的时候，社会是什么样子的。我们的这个永生书单里，设想了各种关于永生的方式，比如意识上传，时间旅行等，相比来说，倒是比较传统的永生方式，像是秦始皇追求的那种单纯肉体上的长生不老，提的比较少，这其实反而是大家最为熟知的，人人一听就懂的永生方式。
所以，我们也很容易就能理解这样的社会可能出现的问题，比如人口只增加不减少，社会资源不够了怎么办？老一辈人霸占着位置不退，年轻人怎么上升？两个人年龄差别特别大，根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却看起来是同龄人，相互能正常交流甚至恋爱吗？以及这本小说提出的最核心的一个问题：如果政府为了解决永生带来的问题，强制给大家定一个死亡期限，你最多只能活这么久，你会答应吗？可以说，这本书小说做了一个很大的社会实验，它的时间跨度长达近两个世纪，从多个时代和多个人物的视角，给我们推演永生技术对人类生活的改变。读这本书，会让你学到很多东西，了解到永生技术对于普通人的生活意味着什么，将来如果生物技术真的有进步，人人都能长生不老了，我们身边的世界会发生什么事。
我是一名科幻研究者，读过科幻文学研究的硕士和科学史的博士，目前在未来局担任编辑。我对于科幻小说里，科学技术如何影响人类社会，作家又是如何把这种影响写成小说很感兴趣，发表过一些相关的论文。而这几个点上，《百年法》这本小说表现地非常出色。
受到在行一点和未来事务管理局的邀请，我又重新读了《百年法》。我希望能在这个节目中，与大家分享读这本小说的收获。
那么我们先了解一下这本书的作者，日本作家山田宗树。山田宗树 1965 年生于日本爱知县犬山市，他幼年时的志向其实是当一名科学家。在完成了筑波大学大学院农学研究科研究生课程之后，他在一家制药公司从事农药研究开发工作。1998 年时，他的处女作《直线的死角》获得了第 18 届横沟正史推理大奖，于是正式出道成为作家。
山田宗树的作品，有两个特点，首先，由于他有着独特的理科背景和知识结构，所以作品常常涉及医学、推理等题材，如探讨脑死亡问题与心脏移植的《死者的心跳》、医学推理小说《黑色春天》。其次，山田宗树非常擅长创作关注女性尊严和普通人生存状态的作品，2003 年出版的《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即是他的代表作。讲述一位命运坎坷的女教师的心路历程，这部作品的发行量达 120 万册，小说改编的电影也引发争议，屡获大奖。
山田宗树的这两个特点，很好地体现在了他后来创作的《百年法》中。首先，《百年法》中有不少关于生物医学领域的技术细节，比如人类怎样发现了能够让生物永生的病毒，这种病毒改造后怎样融入人类的基因，后来又是怎样变异，引发新的情节的。作者在这些方面的描写非常专业可信，就算是最挑剔的硬科幻读者也很难挑出技术上的硬伤。其次，《百年法》推演在永生技术影响下，不同身份地位的人们如何生活，他们的生活状态跟我们今天相比有什么不同，山田宗树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人物在不同场景，不同命运遭遇下的细腻的情感波动，他们最渴望什么，最恐惧什么，面对各种难关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这些读起来非常真切感人。
在日本，科幻这个类型和其它文学类型的分界线不是那么明显，山田宗树更多地被认为是一位主流文学作家或者推理小说作家，而不是科幻作家。从《百年法》获得的一系列奖项来看，它既获得了日本的科幻星云奖，也获得了推理作家协会奖等许多其它奖项，这证明了《百年法》这部小说内容广阔，受众面大，受到了多方认可和好评。在日本，由于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人们对相关话题非常关注，《百年法》中提出的问题，很多都是现实问题的缩影，所以它对现实的警示意义是很重要的，对于同样正在进入老龄化社会的当代中国来说，同样重要。
《百年法》究竟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百年法》的故事共分为四个部分，分别讲述 2048 年，2076 年，2094 年和 2098 年发生的事。其中又常常向前追溯回忆，最早讲述二战前后的历史，而小说结束部分的尾声，时间已经到了 22 世纪。在这近两个世纪的跨度中，永生技术从无到有，对人类社会产生了重大影响，最后又因为某种意外，人类最终告别这个技术，整个世界经历了一次轮回。
为了讲清楚来龙去脉，我先把文中那些回忆追溯的内容提前，讲一下本书开始前，也就是 2048 年之前作者虚构的历史：在这个故事中，人类的生物学家很早就发现，自然界中有一种长生不老的鸟，他们经过研究，在鸟的身上找到了一种特殊的病毒，大约在 20 世纪中期，美国科学家们找到了办法，把这种病毒接种到人体里，它能够改造人类的基因，让人长生不老。
二战之后，美国接管了日本，日本人开始在美国的帮助下全体国民接种此病毒，二十岁以上的公民可以接种，从此长生不老。尽管人类都因为能够永生而高兴，几乎全体国民都接种了病毒，但从一开始，许多人就意识到，长生不老的社会可能会有各种问题，一份由政府官员光谷耕吉做出的《光谷报告》预言了永生社会会出现各种可怕的事，比如资源不足，社会冲突等，最终会导致日本毁灭，报告所预言的问题在几十年中不断应验。许多平民也不同意永生技术，一个恐怖组织用他们的头目「阿那谷童仁」的名义不断杀戮平民，声称只有死亡才能让人意识到生命的意义。政府抓住并处死了这个「阿那谷童仁」，但许多人说死的只是一个替身，真正的阿那谷童仁还活着，并且不断进行抵抗。
在日本接种病毒近一个世纪后，为了应对永生带来的各种问题，日本政府决定效仿美国，颁布《生存限制法》，规定所有永生人从接种病毒时开始计算，最多只能活一百年，过期后将被处死，这个法律被简称为《百年法》。这件事发生在 2048 年，小说就是围绕这部法律的制定和颁布开始讲起的。
在整部小说里，作者设置了两条线，一条是上层政治线，主角是政府官员游佐章仁，围绕他的见闻，讲述关于围绕《百年法》的相关政治斗争。另一条是下层平民线，围绕女工仁科兰子，以及后来兰子的儿子仁科健，讲述永生技术和《百年法》对于平民的生活命运的影响。
在政治这条线里，官员游佐负责进行《百年法》的制定和颁布，可他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虽然日本国民都能理解，《百年法》对国家是有好处的，但是具体到每一个人，谁都不愿意死，所以反抗的声音很激烈。上层的官员之间意见也不统一，政治党派考虑到民意和选票，不敢轻易决定，而那些政治家大多比较年老，如果《百年法》颁布，他们很多人就没有几年可以活了，所以暗自以各种理由反对。
游佐四方奔走，用各种方式想让《百年法》通过，比如请明星拍摄感人的宣传片，把本来是机密的《光谷报告》泄露给民众看，让他们知道永生的危害等，可是终究敌不过反对势力。在最终的全民投票中，《百年法》没有被通过，被暂时冻结。游佐对政府感到很失望，他从政府辞职，去参加了一个支持《百年法》的在野新党。决定用自己的方法去推进《百年法》。
而在平民这条线里，平凡的女工兰子已经接种永生病毒七十多年了，她平时的生活并不愉快，在永生时代，传统的家庭和朋友关系都不存在了，她没什么亲人，也没有知心的朋友，周围的人虽然看起来都很年轻，其实都是不同时代的人，经历差别很大。因为人口膨胀，工作岗位紧缺，她只能机械地服从劳动联合会的命令，每隔几个月换一次工作，虽然得到了永生，却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有一天，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很像中学时好友的女人，后来才知道，这是好友的女儿由基美，她这时候才知道，好友已经去世了。原来好友没有接受接种永生病毒，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幸福充实地度过了自己的人生。
她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并且跟由基美成了朋友。当《百年法》进行全民投票时，兰子周围很多人为了避免死亡，都投票反对《百年法》通过，然而兰子却迟疑了。于此同时，一个叫做木场道雄的男人刑满出狱了，这个男人被认为参加了当年阿那谷童仁的恐怖组织，知道一些秘密，但他看上去很正直。后来，这个男人和兰子相遇相恋，结婚生子。
二十多年过去了，转眼到了 2076 年，故事进入了本书的第二部分。这一部分看上去只有平民线，没有政治线，但其实政治的部分，通过兰子给儿子讲故事的形式，交代得很清楚了。原来，官员游佐从政府辞职后，加入了支持《百年法》的新时代党，辅助新时代党党首牛岛进行政治活动。新时代党代表年轻人的利益，因为老人们永生不死，霸占着各种位置，年轻人没有上升机会，所以他们是支持《百年法》的。
当年《百年法》经过投票被冻结后，各种积压多年的矛盾冲突终于爆发了，游佐充分利用当时形势，让新时代党在选举中获胜成为执政党，并且通过了《百年法》。游佐成为了日本首相，而牛岛成为了总统。游佐知道，他们的获胜是暂时的，很少有人愿意死，民主的方式无法维持《百年法》，只有独裁才可以。于是，他巧妙安排，给了总统牛岛生杀大权，让他成为了独裁者，只有总统能够发布特赦令，让接种永生病毒一百年后的人继续活着。
于是，总统这个职位成为了日本实际的最高统治者。而在平民线上，兰子和木场道雄生下的儿子仁科健这时候二十岁了，到了可以接种永生病毒的年龄，他开始考虑生死的问题。当年木场道雄跟兰子结婚没几年，就活到了《百年法》规定的年限，执行了死亡，仁科健对父亲一无所知，不过他母亲兰子的生存年限马上要到了，他想救母亲。仁科健从同学那里听说，有个地下组织在反抗政府，首领叫做阿那谷童仁，他们能制作伪造的身份卡，帮助活过了一百年年限的人隐藏身份，继续活下去。他想去买伪造身份卡，但是被母亲兰子劝阻了，兰子告诉了他，木场道雄当年的历史，原来阿那谷童仁这个人根本不存在，是当年那些反对永生技术的人编造的偶像符号，如今，那些反抗政府的人继续用这个符号来行动，但是观点已经和当年南辕北辙了。
兰子对仁科健说，她的人生最后几十年过的很充实，既然年限到了，就到了该离别的时候了，她带着仁科健去了安乐死中心。仁科健目睹了母亲的死亡，也重新认识了自己的父亲，受到了很大震撼，他决定不接种永生病毒，作为一个极其罕见的，会变老的人生活下去。
又过了将近二十年，到了书的第三部分，2094 年。在这二十多年中，日本社会发生了很大变化，一方面，许多过了《百年法》规定生存期限的人，不愿意死亡，他们失去了社会身份，于是结成小团体，艰难地生活在远离城市的地方，这些人叫做抗拒者。另一方面，一种新型的癌症出现，人类无法治愈它，永生技术可以战胜衰老，但是无法战胜这种恶性疾病，得病的人只能活几个月，最初的病的人很少，但在逐渐增多，没人知道得病原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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