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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一筐
发表于 2022-5-10 20: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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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章哥,
房地产
从业20年,通晓业内门道,我不做所谓的“专家”,只用二十年实战经验帮大家答疑解惑。
本系列只是回忆,钩沉北京20多年来的
楼市
片段。随笔而已,既不映射现实,也不预测未来。楼市的历史有点儿特殊,总能让人感觉庆幸或后悔。
但这就对了,所谓普通人的
生活
,就是一次次的侥幸和错失机会嘛。后悔也好,庆幸也罢,往事就在这里。
一、
有人来咨询东三环的老小区,感到一丝亲切,因为这就是我最早工作单位的宿舍区。转眼30年过去了,小区老了,我比小区还老。
其实我刚毕业的时候是准备分配到另一个机关单位的,都被派去实习了。单位的福利待遇非常好,春节发的东西没三天拉不完。但是工资很低,基本上比企业要低30%,那就等于是拿工资换福利了,背着抱着一边沉,意义不大。
刚上班没几天还被老
同事
给恭喜了,说刚确定了分房改革政策,像我们这种毕业生只要12年就有可能分上房子了!我的天哪,12年,那还是算了吧,跟没希望差不多。
于是家里找关系就去了这个区属国企,效益非常好,工资在当时也算很高的,都快赶上合资企业了。刚一报到就被编入了分房办,负责抄写核实什么的。开始我还憧憬,这要是干得好的话,会不会也分我一套房啊?
正幻想着诗和远方呢,也让老同事给一巴掌拍醒了。说单位每年的医疗费就是天文数字,基本上每年等于五栋楼。这种情况下要想再攒出盖楼钱来难上加难,快的话也得十年盖一批。每批最多接近20%员工的住房问题,所以如果轮到我的话,正常情况要50年左右了。
靠,那就死了这条心吧,甭惦记了。当时我来过很多次这个小区,都是来确定门牌号什么的,还有几次是轰人,也就是私自占房的,必须第一时间清除,否则肯定有效仿的,那就乱了套了。
每次轰人都阵仗极大,跟强拆没什么区别。不仅人多势众,警棍绳索全准备好,据说保卫科甚至都去申请持枪了。到了地方不废话就砸门捆人搬东西,要不然根本甭想把人轰走。那会儿谁家的住房都困难,既然敢强占那就说明是铁了心的撕破脸了。
强占住房是没有一个成功的,但单位里面的各种闹剧却天天上演。本来各种外调都已经做了,分数明确按资排辈就行,这其实跟后来的买经适房共产房差不多,反正都是福利保障房。
制度虽然明确,但总有人就是想加塞儿先分房,于是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主要是耍无赖,除了强占房子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呗。还有抱着领导要跳楼的,脱衣服撒泼打滚的,还有一家子把会议室给占了,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弄的这臭。
其实单位已经考虑的很周全了,为了杜绝作弊,分房办还都选的是没资格分房的,认为这样就能做到公正了。但仍然是有作弊的,因为能收礼啊,那干嘛不以权谋私的寻租受贿呢?有个人被查出来之后还理直气壮,说了句:“既然我没资格参与分房,那为什么要公正?”这句话问的当时很多人都发懵,包括我,真似乎觉得有点儿道理。
有技术含量的作弊那就不好查了。比如那会儿是夫妻如果不在一个单位,那就要分开进行调查,看哪边分过房或哪边的分房可能性大,另一边就要减分。那有的人就离婚呗,虽然是离婚不离家,但协议上写的是其中一方带着孩子净身出户,这样就不仅不减分,还有可能加分呢。
一时间单位里据说离婚率大增,后来只好临时出台政策,两年内离婚的无效。为什么要定两年这么长?因为哪个单位的分房都是大工程,两年都算短的了,长的三五年都不新鲜。当年北京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鬼楼”啊,其实都是房盖好了,但分配方案定不下来,只好空着空着就成了鬼楼了。
那会儿单位里有一家最牛叉,竟然豁去出去了,玩了个狸
猫
换太子。不是离婚不加分吗,那人家就先离了再结婚。和老婆离婚,留下孩子,然后再和小姨子结婚,又接来一个孩子,这样就俩孩子了,加分儿不加?我也忘了当时怎么处理的了,反正这种类似的事儿不少。在房子面前,什么伦理道德都不讲了,没跟丈母娘结婚就已经是很讲公序良俗了。
还有自残的,一位大哥进了办公室就剁下自己一根手指头,那指头都剁下来了还在桌子上蹦,所有人都吓哭吓傻了。之后还没完,如果不分房,那就拉耳朵了,要给领导们添道凉菜。这我也忘了怎么解决的了,反正肯定是给了点儿照顾,毕竟真敢这么下狠手的不多,领导们也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犯不上。
二、
今天的人们有个错觉,就是在2000年以前都是福利分房来着。其实不是,真正的分房主要集中在1978年之后,以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为主。毕竟盖房子得有钱,没钱拿什么盖房分房?
那之前的30年是什么政策?当然也是分房,但房子很少,人均面积也小,以筒子楼和平房为主。这就是纯粹的凑合住,和80年代之后带
厨房
厕所的单元成套住宅是两码事儿。
1949年建国,北京常住人口是176万,这还包括了郊区的,市区及城厢近郊的不过是120万,人均居住面积4.75平米。注意这是人均,和现在的人均15万年薪差不多,谁拖了后腿谁知道。
到了1978年呢,经过了30年的发展,北京的总人口达到了870万人(包括郊区),人均居住面积也发展到了4.55平米。你没看错,30年发展,人均面积还少了0.2平米。
这已经是不错的了,毕竟北京是首都,在计划控制方面是做的相当不错的了,北京户口不是那么随便就能得到的。看看全国的数字,从人均8.3下降到了6.7平米,这说明其他城市的住房问题更严重,控制的还不如北京呢。
全国大城市里只有上海是增加了住房面积,而且是大幅增加,在10%以上。1949年,上海人均面积是3.9㎡,到1978年竟然发展到了4.5㎡,可喜可贺,成绩斐然。这是因为上海刚解放时人口就达到了500万,之后支援各地建设和上山下乡什么的又迁出了不少人,所以住房才如此的宽敞,竟然也和北京一样了,每个人都能拥有一个厕所的面积。
这就是福利分房的早期数字,虽然很平均,大家的待遇都差不多,但绝大多数人一块儿受穷,也算公平吧。其实现在世界上住房最公平的是印度、朝鲜和非洲的一些国家,只要是极端的贫穷,就能做到除金字塔顶端之外,剩下的底层都很公平。
三、
60年代到1978年之前的盖房政策是“接推扩”为主,也就是见缝插针随便盖,只要是不塌房压死人那就自己单位看着办。尤其是1976大地震之后,北京的私搭乱建成风,借着盖地震棚弄来的材料,全市都盖出了无数的破房子。未必赶得上现在的
狗
窝,但肯定超过猪圈,至少有顶子,能遮风挡雨。
别看这些违章建筑,那在分房时也是能加分的。我们单位就有位大哥,本来分数不高,但他提出可以上交6间小棚子,那立刻就被安排了。因为他只要一套房,却能解决6个单身汉或没孩子的家庭,这买卖划算啊。
别觉得小棚子破,能有的住就不错了。看看《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那就是真实的北京人住房写照,一点儿不夸张,甚至还进行了美化呢。
印象中我小学同学家是条件最差的,一家老少三代8口人,两个老人,他父母,还有他们兄弟姐妹四个。面积多少不知道,但最多不超过10平米,就是在破庙入口处搭了个棚子。他家
装修
成了三层的Loft,跟火车卧铺一样,要不然根本躺不下。而且他父母是回城知青,只能是在街道的什么剧团打杂,根本没可能分房。
有一次我陪着班主任去他家家访,老师抹着眼泪劝他们要好好学习,要争气啊,长大考大学找好工作,这样就能分到房子了。他们肯定是没听劝,因为后来兄弟两个都被判了刑,姐妹俩也没走正路,都做了特殊行业。当年的福利分房,跟这种底层家庭是没有关系的。
但其他缺房的家庭可就不行了,甚至我记得我爸说过这么一件事儿。单位要分房,要求是人均4平米以下,老少三代,夫妻在同单位,孩子年龄超过16岁的才能优先,也不是还有什么条件我忘了。这同事其他的都符合,就是夫妻不是一个单位的。而且他老婆的单位还很好,只是一时半会儿分不上房子而已。
这同事为了尽快得到房子,一不做二不休,竟然让老婆和单位的勤杂工调换了工作,工资和级别都降了。这就是当年的福利分房,房子少但需求大,为了房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我写的只是些皮毛,真实的社会情况比这狗血不知道多少倍。
四、
说个极端案例吧,真实事件。
1998年十一,国航发生了一起劫机案,案犯是两个人,两口子,这男的直接开着航班飞到了
台湾
。为什么能开飞机?因为他就是机长,当时还不到30岁,是国航最年轻的机长之一,在90年代就月薪上万,可以说待遇优厚,前途无量。
那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就是因为福利分房。其实国航已经是非常好的单位了,对机长这种级别的待遇更不错,已经给这夫妻分了一套两居室,在光熙门北里。而且按照当时的政策,只要再干几年,他们就能换一套三居室。
但是,1998年6月,国务院宣布停止实行了40多年的实物分配福利房制度,改为推行住房分配货币化。于是各单位开始了突击分房,都想抢最后一班车。国航也进行了突击分房,这机长想换套三居室,但被领导拒绝了,因为他已经享受过一次,而单位里还有很多人没分过呢,所以不能照顾他。
于是这个机长心态失衡了,如果不能分房,意味着这辈子都享受不到福利了。其实他想错了,之后各大机关单位依然有各种福利,只是不再直接分房而已。如果他继续等待,用不了几年肯定能享受到福利。
但是当时他不知道啊,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于是他恶向胆边生,冒天下之大不韪进行了劫机,妄想带着妻子去台湾过好日子。
但他的美梦没有成真,当时已经是1998年,海峡
两岸
早就达成了一系列的协议。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都不准再鼓励劫机这种恐怖主义行为。所以,这次劫机就成了一场闹剧,一场笑话,不仅到了台湾就被拘捕,而且在服刑后又交给了大陆方面审判。
具体怎么判的我忘了,但至少是无期起步吧。这种为了私人利益而严重危害国家的行为,必须受到严惩。从专业角度讲,也可惜了这么年轻的机长,他的老婆还是某重点中学的教师,也可惜了。为了房子,两人押上了终身幸福,甚至是生命,也不知道自己觉得值不值。
五、
福利分房好不好?很好,但是太难了。毕竟福利是需要钱做基础的,在没有充足资源的情况下,那数量有限的房子必定引发各种争抢与不公。这对单位、对社会造成的矛盾或许危害更大。以我参与的那次分房为例,领导就沉痛的说过:一次分房,让单位的团结性凝聚力大幅下降,很多人道德滑坡,起到了很坏的影响,严重干扰了企业的发展。
在1998年,也就是最后一次分房的时候,各个单位的大学生都有参与抢房的,天之骄子成为不讲理的混蛋。而且很多人在拿到房子之后,或者办完房子手续之后就辞职了,客观上还造成了国有资产的流失。资源没用到有利于工作的人身上,更加造成了不公。
福利分房只可能出现在好单位大企业,街道集体小厂是不可能有这个财力的。当年之所以要废除这种制度,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要弥合各企业之间的不公平,否则全民、集体、合资、外资、民营等企业为了房子互相指摘,也从客观上加剧了社会人群的撕裂。
六、
但是,我仍然认为福利分房应该存在,但是要调整方式方法,因为让普通民众得到基本住房是必须的,应该的。新加坡国父李光耀早就有过理论,人们只有在有了房子资产的情况下才会真正爱护这座城市,在发生危机的时候,哪怕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房子,他们也才不会参与到动乱之中。
所以,我认为给予平民以最基本的保障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这不是什么不劳而获,而是一个稳定国家的必须。
但是,这也是个很难的问题,从福利分房到经适房、两限房、自住房、限竞房、共产房、公
租房
,政府进行了各种尝试,但仍然在摸索之中。只能期盼在不远的将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仅供参考。
北京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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