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时报 首席记者 骆阳 文 杭州海关 供图
杭州海关人员在清点查获的超量奢侈品。
代购人员发在微信朋友圈的商品信息。
“先观望下,如果真的做不了,那我就不做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子商务法》(以下简称“电商法”)即将实施,做了两年海外代购的小燕说,有的同行已宣布不做了,有的觉得不会有大的影响,更多的是和自己一样在观望。
电商法将于2019年1月1日起施行,作为我国电商领域的首部综合性法律,网店、微商、直播营销、刷好评等都是该法涉及的主要方面。其中,海外代购是此次最大的治理点之一,也是很多人关注的焦点。那么,在利润被压薄后,海外代购还能不能行?个人代购会就此消失吗?
门槛低且“很赚”
生完孩子她做起了代购
做海外代购“很赚” 她定下年入百万的目标
作为一名“成熟”的代购,小燕每天会准时在朋友圈发布各类信息,从化妆品到衣服,从奶粉到保健品……只要是爆款,在小燕的朋友圈都能找到,“一个月差不多‘飞’出去两三次,最多能赚三四万元。”
小燕做海外代购的原因很简单,怀孕的时候辞掉了工作,生完孩子后看着朋友圈里的代购们做得风生水起,遂决定也做一下试试看。
“2016年底接触这一行,先是闺蜜带着我出单,熟练了后我就开始自己做。我就感觉门槛很低,只要你带得回来就一定能卖得掉。很赚,就是‘飞’得辛苦点。”小燕说,月入上万元对于一名专职海外代购来说仅仅是及格线,年入百万才是她的追求目标,“那些做奢侈品的‘大代购’真的能做到,不过风险真的很大。”
检查越来越严 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小燕说的风险大,来自于《海关总署公告2016年第25号》,里面规定个人邮递入境护肤品征收30%的税,入境眼影等彩妆征收60%的税,且总额不能超过1000元。个人携带商品通关,5000元以上部分征税,税率与邮递入境相同。“像手表、皮带、皮包等奢侈品,动辄几万、十几万甚至上百万元,一旦被查,不仅一趟白跑,还会被抓。”小燕说。
小燕此前也被查过几次,但都“有惊无险”,“有次我从韩国回来,每个人的行李都被打开来检查,好几个都被查到了。”小燕说,还好那次她和家人是以旅游为主,没有代购很多,而且分摊在了家人那里,“现在我基本每次日韩飞回来都会被查,但因为我量不大,所以没大问题。”
除了“人肉代购”,来自境外的包裹也受到了严格审查。做美国代购的小沈说,近几个月来,从美国发回国内的代购包裹十个有八个会被查,“不仅美国的,来自意大利、法国等的代购包裹也全被查。”小沈说,她基本靠在国外的同学帮着买再寄回来,被海关查到后,交税还好,关键是自己交给客户的时间会延长。“本来说好一个月交货,在海关那儿就要被扣不少时间。”
价格差火了代购
但私人代购从来都是“灰色”的
在国外低价购入回国后加价卖出
巨大利润吸引各类人群加入
小沈回忆,代购“产业”约2005年起步,那时,主要是留学生或在国外工作的人,回国时顺便帮亲戚朋友带一些当时的“稀罕”物件,比如手表、皮包、首饰或化妆品。后来,越来越多的境外导游和空姐加入这一行业,一些头脑聪明的人嗅到商机,也穿梭两地做起了职业代购:在国外低价购入商品,回国后加价卖出,赚取差价。
“购买LV手袋最好去法国巴黎,省下来的价差可以购买另一只LV手袋;一罐A2奶粉在澳洲的售价是中国的一半;如果购买Coach,美国的奥特莱斯则是公认的最好选择。”小沈说。
毒奶粉事件让国货信任出现危机
成代购业繁荣的重要拐点
除了价格原因,国货信任的崩塌也成了代购业繁荣的重要拐点。2008年,“国产毒奶粉事件”后,食品安全问题让消费者把目光转向国外市场。2009年开始,奶粉代购数量激增,来自澳洲、新西兰、德国等国家的奶粉包裹漂洋过海来到天津、青岛、上海、宁波、广州等各大口岸城市的码头,然后被送进千家万户。
此后,马桶盖、尿不湿、卫生巾、保健品……源源不断的订单从国内传递到大洋彼岸代购的微信上,这种中国特色商业模式横扫欧美日韩,全世界都为中国人的疯狂消费购买力而惊讶。
私人代购业从来都是“灰色”的
它有可能涉嫌走私
然而,私人代购业从来都是“灰色”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海外代购有可能涉嫌走私。”上海亿达律师事务所律师董毅智说,海购、代购等行为是否构成走私,要看货物过关时的所有人或收货人是否如实向海关申报货物的种类、价格、用途等信息,并依法缴税或免税过关。《海关总署公告2014年第56号》明确表示,未经备案的私人海外代购将被定为非法。
电商法施行后,海外代购还能不能行?
微商也要交税了
代购们担忧:东西涨价后谁还来买
在海外代购眼里,海关越来越密集的检查,都和电商法有关。
国庆节期间,网上传出一则“海关严查代购”的视频。视频中,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T2航站楼,所有人开箱排队等待过机审查。其中,有一个航班查出了100多名代购,被罚物品包括护肤品、唇膏、口红、面膜、洁面仪等。该消息在网上引起了不小轰动。有网友说,机场此举是为了实施电商法而做的“预备措施”。随后上海海关表态,个人携带入境物品的政策近期没有变动,不过购买贵重物品回国时要注意,超出法律规定免税额度的商品,需要补交相应税款。
在电商法中,大家争议的关键点在于微商要交税了、要注册登记了、东西又要贵了等问题。浙江垦丁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麻策认为,电商法对微商的定义也包括海外代购。“海外代购满足‘通过互联网等信息网络’‘从事销售、提供服务’‘经营’的要件,本条重点在于‘经营活动’,在这一点的认定上可能需要参考盈利数额、活动次数、时间长短等。”
“商品交税后价格就会高很多,估计和专柜差不多了,那谁还来买啊?”小燕对未来的“钱途”表示担忧。
代购也要持“照”上岗
意味着“个人代购时代”将终结
根据电子商务研究中心发布的《2018年(上)中国跨境电商市场数据监测报告》,2018上半年中国跨境进口电商交易规模达1.03万亿元,同比增长19.4%,预计2018全年将达到1.9万亿元。截至2018年6月底,我国经常进行跨境网购的用户达7500万人,预计到2018年底将达8800万人。
在海外代购眼里,这是一个跨境电商风起云涌的时代,“他们是‘名门正派’,我们就是‘旁门左道’。”小沈说,电商法的来临,就是要整治这个“江湖”的混乱。
法律界普遍认为,电商法释放了一个明确信号:提高准入门槛,杜绝个人代购行为。本法中不仅明确了代购为电子商务经营者,而且第十条中特别规定:电子商务经营者应当依法办理市场主体登记。《人民日报》解读为:不管什么代购,都需要采购国和中国双方的营业执照。这意味着,“个人代购的时代”即将终结,未来代购市场将只剩企业运营主体。
另一方面,业内人士也强调,需要出台司法解释和配套法规,以完善电商法。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等机构进行的调查显示,64.2%的受访者期待尽快出台配套法规和规章,65.9%的受访者期待尽快研究出台相关司法解释。
需注意的是,58.9%的受访者认为要注意保持定义的开放性,能够容纳新出现的商业模式。
海外代购暂时不会“凉”
但靠价格差赢得市场的它前景堪忧
海外代购是否真的要“凉”了?董毅智说:暂时不会,会正规不少,但前景堪忧。
海外代购之所以能够赢得市场,主要靠价格差。此前,为了平衡偶尔被海关征收关税的风险,大多代购会把税款平摊到所有订单中。而当代购被整顿为电商平台后,还要上交一些税费,这方面的优势就会小不少。
“国家对跨境电商的支持是明确的,同时支持小微企业从事跨境电商。对于个人代购,电商法并没有禁止,但更多细则还需要部门规章和行政法规来调整。”董毅智说。
电商法实施后,从事海外代购的个人将有何选择?董毅智分析,目前看来,要么转型为从事跨境电商的小微企业,要么偶尔少量进行代购。他说,目前代购的利润点在于免交关税、消费税,这与以往的执法依据不够明确、执法程度不够到位有关,现在立法已经明确,执行上也没有技术阻碍,一旦成本上去了,代购们的优势就会不复存在。因此长远来看,个人代购生存的空间会越来越小。
只要是爆款,在小燕的朋友圈都能找到。
相比较代购,不少消费者认为电商法带来的影响并不算太大。“不管之后的市场怎么变化,对我来说,哪里便宜去哪里买呗。”经常通过海外代购买东西的王女士显得“风淡云轻”。
“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对于海外代购者来说,是削弱了先前的‘红利’;对于消费者来说,则是交出去的钱要多了。但海外代购,从某些方面讲是一种‘赌’,赌彼此的信任,赌一方会给钱一方会给货,赌卖的是真货、不会买了退货。但如果这个赌输了呢,谁来买单?电商法是给彼此的一个保护伞,让安全性增加。”董毅智表示。
在个人代购企业化的过程中,代购的资质将由国家代为审查。今后,消费者再也不用因为商品总没到而催代购者,也不会担心买回来的东西出现瑕疵后代购不负责了。海外代购市场将从“野蛮生长”进入“洗牌期”,向着更加规范化、健康化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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