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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遥远的家人，最近的心
马德里寻亲之旅
1
长途飞行一直是我想避免却避不掉的事，一年总会有好几次长途飞行的机会，各大洲各大机场也几乎跑遍。这次却不只是一次飞行，一次旅行，至今我回来一周时间了，还无法准确的定义这次「出行」。
三毛文化的推广也做了一阵子，有幸得到很多三毛之友的鼓励与支持，也看到各方在线上和线下做了各种的三毛相关活动。我当然很开心大家还记得小姑，但在内心深处总觉得空了一块，说不出哪里不对，或者也没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对，就是个不知所以然的小缺陷。
有一个周末因为要整理思绪，就整理起了衣柜，天真以为衣服归好位，思绪也能自动归位。在一堆我称为「纪念款」的衣物中，一件姑姑给我的牛仔外套抓住眼球。拿起来，下意识闻了一下，干净的衣柜中不该有任何异味，奇怪的是我却闻到撒哈拉的味道，一阵异国的呼唤和姑姑那清脆柔软的声音，像回声一样不停环绕。突然间，有个呼唤，我知道一趟长途飞行是在所难免了。
选择去西班牙也是一直有的念头，一个内心的渴望，有个答案我必须亲身去找，却常被生活琐事的藉口屏蔽。人有时就是得给自己个狠劲儿，刷卡买上机票，就决定启程。现在人有多少人能说走就走，不如说是来一次完成心愿之旅，上路寻找那片遗失的拼图，也许就留在那个遥远的地方，等你去找回。
小时候家里常有些看起来不像中国文化下的产物，一些穿著五颜六色衣服的玩偶，一些大块银饰的项链，看起来不是我那娟秀的妈妈和年纪大的奶奶会喜欢的首饰，长大后才知道都是来自这个国度。如今，我就要去那个城市，摸着姑姑以前生活的痕迹，追随她的脚步，感受这片土地偷偷传给我的信息。
气温比想象的高，本来常下雨的季节，却意外天晴，之后的一路上都常听到这种说法，姑姑的欢迎仪式吧！下飞机后的我一般都是呆滞状态，客气地和空服员说声谢谢，脸上的疲惫也懒得遮掩，小心翼翼的生活就留在忙碌的温哥华吧！在这里，我只想放松的接收冥冥中安排的邂逅和惊喜，甚至未知的情绪起伏。
马德里机场第一航厦并不算新，后来我才知道已经有近五十年的历史了。也就是说，姑姑以前也是走这条出境路线，看着同样的风景，同样的过海关程序，一时间我开始兴奋的忘了时差，期待接下来几天姑姑安排好的奇遇。
在他乡遇到同胞格外暖心，安排好了车辆送我去酒店。透过车窗，一路上我看到一幅和北美城市截然不同的城市画像。很少高楼大厦，至少我经过的路线没有，也没有台湾常有的机车在马路间帅气地穿梭，更没有一堆挤着过街的行人。反之，有点年代的历史建筑处处林立，那些在其他地方列入保护古迹的艺术，却坦然自在地站在街边，上面像人又不像人的雕像骄傲得看着我这个观光客, 好像在说「我已经在这里站好几世纪啦，看，又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却不知道我真正目的是来找寻一个在这城市留下最美也是最痛回忆的亲人记忆，不知道这些是人还是动物的雕像是否见证过三毛与荷西的日常？
心情的忐忑是因为要见远方从未蒙面的家人，一个在姑姑口里热情充满爱的西班牙家人，那位小时候姑姑口中的大胡子姑丈，他是来自什么家庭，他生长的地方，他的三观是怎么养成的，一直以来都让我好奇。可惜当时年纪小，无法在姑姑的言语中体会，这次到访也算是圆自己的梦，重温姑姑当年的感动，见见我的西班牙家人。
飞机着陆前，鸟瞰这片有绿，有黄土的大地。想着第一句话该跟他们说什么？他们是不是还保留着荷西和三毛的物品？我们是否能一起重游荷西和三毛当年牵手漫步的地方？当年的他们，现在的我们，何其珍贵！
到了酒店，刚放下行李，手忙脚乱中就接到显示西班牙国码34的电话，紧张！电话那头是荷西姑丈的家人，我们双方什么也没多说，尽是忍不住地哈哈大笑。听起来有好多人，说着西班牙文和英文，有点吵杂听不清，管他什么语言，此时此刻，最好的语言就是真心真意。
在这城市里
我相信一定会有那麼一个人
想著同样的事情
怀著相似的频率
在某站寂寞的出口
安排好了与我相遇
2
照着荷西姑丈的六姐给我的地址，酒店门童好心帮我和不说英语的计程车司机沟通好，我就带着追梦骑士唐吉坷德的执著，踏上这最后一里路。
心里那头小鹿早已撞得头晕脑胀，目的地是荷西姑丈从小住的公寓，遇见三毛情窦初开的地方，故事的开端。一个传奇爱情，两位看似遥远的个体，就在这个小公寓楼下悄悄遇上。这个傍晚，重逢的喜悦，交织着当年初识的腼腆，主角缺席的剧情，我们真情上演。
短短二十分钟路程，经过马约尔广场，这个熟悉的名字，附近人烟熙攘，大城市风范，趁着黄昏的蛋黄天空。身为观光客，我却暂时没心思欣赏，心想按照地理位置姑姑应该也常经过这里，带着什么心情？是不是渐渐习惯西班牙的生活？是不是碰到什么困难却总是报喜不报忧地没和远在台湾的父母亲说。
不自觉记起小时候姑姑常开着她的小白车，带我和双胞胎姐姐出去，常常经过圆环，我总爱说:「多转几圈, 看看中间种的花是不是一样？」姑姑总是说:「不转了, 浪费汽油。」后来才知道，姑姑总是记得爸爸再三嘱咐的「开车要稳, 不要转圈, 我女儿会晕车。」酷酷的洋气小姑，总是记在心裡。
马约尔广场，一定要再找时间来好好逛逛。
因为不认识路，语言也不通，并不知道何时会到，只是一分一秒提着心，期待着。就这样，车无预警的停了下来，就在一个转角的联排公寓前，此时我的心脏也快停了。
下了车，找到门牌，有点发抖地按了记在笔记上的电铃号码，那个在心里已经默念很多次的数字，电铃声大到好像急迫地用斗牛式最大的热情欢迎我的到来，而我近亲情怯，脚步却有点害羞。
我进了狭窄的欧式电梯，电梯中没有其他人。因为和我熟悉的电梯不同，有点不懂怎么操作，不知道要先拉上门还是先按楼层，手足无措，也可能是心慌意乱而失了逻辑。在电梯上已听到楼上的人声，虽然听不懂西班牙文，却听出了七嘴八舌中的期待和雀跃。
电梯门打开，公寓的房门是敞开的，荷西姑丈的六姐卡门和妹妹伊丝帖已冲向电梯门口。两位精神抖擞的美丽妇人，穿着得体大方，满脸笑容，一下子融化了三月天的凉意。接着从房门中开心地跳出来的是荷西的大姐，哥哥和他们的子女。一下子，电梯门口挤满了人, 进去和出来的人都被期待。
荷西的家人，曾经见证荷西和三毛的一见钟情，曾经忙着在最短时间准备结婚文件，千里迢迢寄过去，在沙漠孤单生活中做荷西和三毛的后盾。还有荷西姑丈走后，陪姑姑度过失去丈夫的日子，这份亲情，现在的我何其有幸能分享。
一出电梯门，我一个跨步就跌进了第一排卡门和伊丝帖的怀里，扎实地被腾空抱起，在空中停留几秒。含蓄如我，被吓了一跳，心里却暖暖的，软软的温柔。
Hola！你好！遥远却熟悉的西班牙家人，我回来了！
走得突然，我们来不及告别。这样也好，因为我们永远不告别
—三毛《我的宝贝》
下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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