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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答] “改过自新”的争议——Karla Faye Tucker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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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iyuw 发表于 2021-12-29 17:58:08 | 只看该作者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以下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除少数细节可能存在考据不清的问题外，其余内容都是有据可查的。
残忍谋杀

1983年6月13日凌晨3:00左右（一说2:30~4:30之间），家住德克萨斯州休斯顿市，时年27岁的杰瑞•林恩•迪恩（Jerry Lynn Dean）正处于睡梦之中。突然，他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粗暴的女性的嗓音吵醒了他：“不许动，**，不然要了你的命！”在迪恩反应过来之前，一个闯入者突然坐到了他身上。出于自我防卫的本能，迪恩试图去抓住这个不速之客的手肘。此时，另一名闯入者举起铁锤砸向迪恩的脑袋，这让迪恩失去了反抗能力。随后，前一名闯入者拿起墙边的一把三英尺长的锄头，对着迪恩的身体连续攻击了28次。在迪恩彻底失去生命迹象后，闯入者又注意到被子底下似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32岁的德布拉•鲁斯•桑顿（Deborah Ruth Thornton），前一天她与丈夫大吵一架，一气之下她来到迪恩的家里与他共度夜晚（尽管两人在前一个晚上才首次见面）。可她现在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尽管她向闯入者苦苦哀求，闯入者的锄头还是砸向了她，起初桑顿与闯入者扭打在一起，但很快她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当这一天的太阳升起之后，迪恩的同事来到他家，发现了受害者们惨不忍睹的尸体，随即报案。警方很快展开调查。尸检结果表明，迪恩受了至少20处致命伤，桑顿的死因是胸部的多次刺伤和背部的闭合性损伤。警方于五周之后逮捕了嫌疑人卡拉•法耶•塔克（Karla Faye Tucker）和丹尼尔•莱恩•加勒特（Daniel Ryan Garrett）。
早年生活

卡拉•法耶•塔克（Karla Faye Tucker，以下使用缩写KFT）于1959年11月18日出生于德克萨斯州休斯顿市，她是她家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和许多暴力犯罪者一样，KFT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她父母的婚姻是一个悲剧，争吵几乎是家常便饭。父母对孩子们也疏于管教，三姐妹从8岁起就开始抽烟。在KFT10岁那年，她的父母终于离婚了，此时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婚外情的产物。2年之后，她开始吸毒并有了第一次性行为。14岁时，她离开了学校，跟着她那毒品和酒精成瘾的妈妈过起了四海为家的生活，并靠着卖淫维持生计。16岁那年，KFT“嫁给了”斯蒂芬•格里菲斯（Stephen Griffith），尽管他们几乎从来没有共同生活过。20岁的时候，KFT认识了肖恩•迪恩（Shawn Dean）和她的丈夫杰瑞•林恩•迪恩（Jerry Lynn Dean）。经迪恩夫妇的介绍，KFT在1981年开始与时年35岁的丹尼尔•莱恩•加勒特（Daniel Ryan Garrett）交往。
作案

1983年6月12日晚上，KFT、加勒特还有他们共同的朋友（同伙）詹姆斯莱布兰特（James Leibrant）在饮用大量酒精并吸食毒品后商量着“弄些钱来”。他们使用KFT两周前从肖恩•迪恩处窃取的钥匙闯入了迪恩的家中。一开始，他们的目的仅仅是盗窃财物，但很快事情就演变为开头时描述的谋杀。在杀害杰瑞•迪恩后，由于他认出了KFT并呼喊了她的名字，并且桑顿也看清了她的长相，KFT决定不留活口。在迪恩家逗留约一小时后，三人离开了案发现场。
6月13日早晨，KFT来到丹尼尔•加勒特的兄弟道格拉斯•麦克安德烈•加勒特（Douglas McAndrew Garrett）家中，并告知了后者凌晨发生的事情。KFT承认，在行凶过程中，她“获得了性满足”。尽管没有立即报案，道格拉斯•加勒特事后还是配合了警方的调查，并协助警方获得了一份KFT和丹尼尔•加勒特讨论案件的录音带。
庭审

被捕后，KFT于1983年9月在德克萨斯州哈里斯县被提起公诉，她被控谋杀迪恩和桑顿。不过在同意对加勒特做出不利的证词后，对KFT的第二项指控被撤销，而被另行起诉的加勒特也没有被控谋杀桑顿。在第180地区法院，KFT试图进行无罪辩护。1984年4月19日，陪审团裁定KFT的谋杀罪名成立。4月25日，根据《德克萨斯刑事程序法（Texas Code of Criminal Procedure）》第37.071条的规定，KFT被判处死刑。被另行起诉的加勒特后来也被判处死刑，但他在行刑之前就死于肝脏疾病。
改过自新

被捕入狱后，KFT加入了监狱的宗教项目，她开始阅读《圣经》。她后来回忆道：“我并不知道我在阅读的到底是什么书。但在我意识到之前，我正跪在我的牢房中央。我正向上帝请求宽恕。”1983年10月，KFT正式皈依了基督教。被判处死刑后，KFT被关押于山景监狱（MountAIn View Unit，所有德克萨斯的女性死囚都关押于此）。尽管她曾在法庭上进行无罪辩护，但在庭审结束后，她承认自己罪有应得。在她写给时任德克萨斯州州长乔治•沃克•布什（George Walker Bush）的信中，她提到：
"I am in no way attempting to minimize the brutality of my crime. It obviously was very, very horrible and I do take full responsibility for what happened. ... I also know that justice and law demand my life for the two innocent lives I brutally murdered that night. If my execution is the only thing, the final act that can fulfill the demand for restitution and justice, then I accept that. ... I will pay the price for what I did in any way our law demands it."
“我无意减弱我犯下的罪行的残酷程度。那很明显是非常非常可怕的，我对此负有全部责任……我知道正义和法律因我在那一夜残酷地杀害两条无辜的生命而剥夺我的生命。如果我的行刑是仅有的和最后的可以满足弥补亏欠和正义的需求的手段，那我会接受……只要我们的法律需要，我将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她于铁窗后度过的14年里，KFT帮助许多其他囚犯找到了信仰和生命的价值，此外她还通过书信与监狱外的问题少年们交流，其中的一部分后来踏上了正道。同样是在给布什州长的信中，她写道：
"I don't really understand the guidelines for commutation of death sentences, but I can promise you this: If you commute my sentence to life, I will continue for the rest of my life in this earth to reach out to others to make a positive difference in their lives."
“我并不十分理解死刑改判的指导条例，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改判我终身监禁，我会继续将我全部的人生投入到帮助他人以让他们的人生发生正面的变化。”
"I am seeking you to commute my sentence and allow me to pay society back by helping others. I can't bring back the lives I took. But I can, if I am allowed, help save lives. That is the only real restitution I can give."
“我希望你可以改变判决并允许我通过帮助他人的方式向社会偿债。我无法复活我夺走的生命，但我可以，如果被允许的话，帮助拯救生命。那是我唯一的能真正弥补亏欠的方式。”
1995年，她与山景监狱的牧师达纳•莱恩•布朗（Dana Lane Brown）结婚。

“改过自新”的争议——Karla Faye Tucker的故事 第1张图片

KFT在一次采访中

改变量刑的努力

在被判处死刑后，KFT多次试图上诉。1984年6月29日，第180地区法院拒绝了KFT的再审请求；1989年1月11日，德克萨斯刑事上诉法院拒绝了再审请求，但同意推迟发布行刑指令3个月；1989年6月26日，美国最高法院拒绝了KFT的再审请愿和推迟行刑申请。1989年7月6日，德克萨斯刑事上诉法院发布了行刑指令。同年12月15日，KFT申请了州人身保护令。
1992年5月29日，第180地区法院确认行刑日期为当年6月30日，不过德克萨斯刑事上诉法院在行刑前8天再次推迟行刑。
1995年1月27日，德克萨斯刑事上诉法院根据初审法院的调查结果和结论取消了原先的人身保护令。同年8月1日，KFT又申请了联邦人身保护令。次年2月5日，第180地区法院确认将不会对KFT宽大处理。随后KFT修正判决的动议在1996年12月20日被否决。1997年1月，地区法院再次否决了KFT提出的上诉申请。此后一年里，KFT又多次申请上诉，但均被地区法院拒绝。
1997年12月18日，第180地区法院再次确认行刑日期为1998年2月3日。1998年1月20日，KFT再次向德克萨斯刑事上诉法院申请推迟行刑，但后者援引《德克萨斯刑事程序法》第11.071条第5款的规定拒绝了她的申请。1月22日，KFT向德克萨斯缓刑和假释委员会申请宽大处理，但后者于2月2日拒绝了她的请求。1月29日，KFT又向美国最高法院申请阅卷，但最高法院在2月3日拒绝了这一请求。2月2日，KFT向联邦地区法院申请推迟行刑，并向美国第5巡回上诉法院申请人身保护令，但这两个请求均遭到拒绝。次日，即行刑日，KFT最后又向美国最高法院申请阅卷，得到的答复依然是拒绝。
由于KFT改过自新的迹象（以及她的性别，尽管她自己认为“性别不应在这个问题里成为一个考虑因素”），她的事件受到了广泛关注。为她求情的人包括时任联合国就地处决和法外处决专员巴克雷•瓦利•恩迪亚耶（Bacre Waly Ndiaye）、教皇若望•保禄二世（Pope John Paul II）、时任国会众议院议长纽特•金里奇（Newt Gingrich）以及受害者德布拉•桑顿的兄弟罗纳德•卡尔森（Ronald Carlson）。亨茨维尔监狱的狱警也作证说KFT是一名模范囚犯，并且已经“完全改过自新”。
行刑

被判处死刑后，KFT的新身份是德克萨斯刑事司法部死囚777号。
1998年2月2日，她被转移到亨茨维尔监狱（Huntsville Unit，德克萨斯州唯一的注射行刑室所在地）等候行刑。
KFT选定了四名死刑见证人，包括她的姐姐卡丽•维克斯（Kari Weeks）、她的丈夫达纳•布朗、她的密友杰基昂肯（Jackie Oncken）和罗纳德•卡尔森；受害者一方的死刑见证人主要是德布拉•桑顿的家人：丈夫理查德•桑顿（Richard Thornton）、儿子威廉•约瑟夫•戴维斯（William Joseph Davis）和继女凯蒂•桑顿（Katie Thornton）。此外，德克萨斯刑事司法部的官员、亨茨维尔监狱负责人以及媒体代表也见证了行刑。不过，由于监狱方面无法联系到另一名受害者迪恩的家人和朋友，没有迪恩一方的见证人来到现场。
2月3日，亨茨维尔监狱门外早已聚集起大量民众，他们有的支持对KFT的行刑，有的反对，当地警方竭尽全力维持秩序。当天，在享用过最后一餐——香蕉、桃子和沙拉之后，KFT被转移至行刑室。傍晚18:20左右，布什州长宣读了一份声明：
"Karla Faye Tucker has acknowledged she is guilty of a horrible crime. She was convicted and sentenced by a jury of her peers…… The role of the state is to enforce our laws and to make sure all individuals are treated fairly under those laws. The courts, including the United States Supreme Court, have reviewed the legal issues in this case, and therefore, I will not grant a 30-day delay…… May God bless Karla Faye Tucker and may God bless her victims and their families."
“KFT清楚她犯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她由与她同等的人组成的陪审团裁定有罪……本州的角色是执行我们的法律并确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院，包括美国最高法院，已经回顾过本案的法律问题，因此我不会同意推迟行刑30天……愿上帝保佑KFT，愿上帝保佑她的受害者们和他们的家庭。”
布什州长的声明标志着行刑的所有阻碍都已清除。随后，已经被固定在行刑床上的KFT发表了她的遗言：
“Yes sir, I would like to say to all of you — the Thornton family and Jerry Dean's family — that I am so sorry. I hope God will give you peace with this. ”
“是的，先生，我想对你们所有人——桑顿家庭和杰瑞•迪恩家庭——说：‘我很抱歉。’我希望这么做可以让上帝带给你们平静。”
[She looked at her husband.] “Baby, I love you.”
【她看向她的丈夫】“宝贝，我爱你。”
[She looked at Ronald Carlson.] “Ron, give Peggy a hug for me.”
【她看向罗纳德•卡尔森】“罗恩，为我给佩吉一个拥抱。”
[She looked at all present weeping and smiling.] “Everybody has been so good to me. I love all of you very much. I am going to be face to face with Jesus now. Warden Baggett, thank all of you so much. You have been so good to me. I love all of you very much. I will see you all when you get there. I will wait for you.”
【她看向现场所有人并微笑着】“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我很爱你们，所有人。我现在就要与耶稣见面了。巴吉特典狱长，谢谢你，你对我很好。我很爱你们，所有人。等你们到了那儿后我会见到你们。我等着你们。”
麻醉药物开始沿着KFT两臂上的注射器流入她的血管，她轻轻喘了两声，很快失去了意识。然后是肌肉松弛剂。最后，随着高浓度氯化钾注射入她的体内，KFT慢慢停止了呼吸。傍晚18:45左右，KFT被宣布死亡。她是自1976年美国恢复执行死刑以来在美国被处决的第437名、在德克萨斯州被处决的第145名死囚，也是自南北战争结束以来德克萨斯州处决的第1名女性死囚。

“改过自新”的争议——Karla Faye Tucker的故事 第2张图片

行刑前德州刑事司法部出具的报告

后记

最早知晓KFT其实是在十几年前看到的一部纪录片，但由于年代久远，我早就不记得故事的主人公叫什么名字了。后来由于各种机缘巧合，我才重新了解了KFT的故事。考虑到任何有关法律的内容在知乎上都容易引起争议，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尝试尽量保持客观，仅仅描述事实，不偏向任何一方，几乎没有列出支持或反对行刑的评论者们的言语（他们的言语可比我的更具有煽动性）。读者们可以把这篇文章当作一个打发时间的故事，如果要思考的话，我的建议是不要预设任何观点，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读者可以完全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由于对法律术语不熟悉，本文可能存在一些名词翻译错误，请读者多多包涵。

资料来源：
https://en.wikipedia.org/wiki/Karla_Faye_Tucker
Karla Faye Tucker #437 (clarkprosecutor.org)
Reborn Too Late | PEOPLE.com
Death Row Information (texas.g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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