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

00后已逆天 · 发表于 2022-5-22 01:47:40

（一）

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黑暗扑面而来。
满屋的冷清格外陌生，我站在门愣神许久，才缓步走入。

“好黑啊。”我想，打开了所有灯。
放下包，我瘫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听啤酒喝了起来。
一听下肚，看着见底的易拉罐，苦笑一声。
再是听一见底。
一听

又一听……
不知几听之后，我撑不住，倒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睡去。

…………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我刚刚加班回家。打开家门，明灯全亮。
“子陌你回来啦？”依依的声音就从卧室传来。
依依先探出个脑袋看一眼，然后一路小跑过来，跳进我怀里，吻上一口，然后甜甜一笑。
心都化了。

“怕黑？”我看着满屋子的灯，心里发笑。
“嗯……”依依把头埋入我的脖颈，

“但是有你在就不怕啦！”

她从怀里下来，拉着我的手把我拽到了沙发上，往我手里塞了瓶可乐，然后靠在我肩膀上，把今天中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出来说一遍。
我当然听得很认真。
冰清玉琢的小脸，白皙高挺的鼻梁，配上散落着的头发……
“啧，我女朋友真好看。”

依依还在叽里呱啦不停的小嘴顿时停了下来，歪头一笑，
“嘿嘿，我也这么觉得。”
我一下笑了出来，轻轻地在依依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我先去洗个澡，我今天有点累，我洗完澡就睡觉好不好？”依依小声问道。
“好，”依依洗一次澡要挺长时间，“那我去玩会儿游戏。”
我坐到电脑旁，打开游戏，几局之后，依依也洗完了澡。
“子陌，该睡觉啦！”依依提醒我。
游戏里的战斗正白热化，我们队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我把这一局打完就睡。”我应道。
我方乘胜追击，不一会儿就拿下了胜利。
我退出了游戏结算页面，去游戏主页面的背包里调整一点东西。

“你不是说好这是最后一局嘛……”依依略带委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头，看见她正穿着睡衣站在我后面。
“我这就来。”我赶紧关了电脑，牵着依依回到了卧室。
我们两人躺上了床，我在关灯前给依依道个晚安。
“晚安啦依依。”

说完，我亲吻了她的双唇。
可是，就在嘴唇相接的一瞬间，眼前一片黑暗。

待我回过神来时，一切都变了。

时间到了晚上，四周满是明灯，人们的尖叫声，哭声，救护车与消防车的鸣笛声，交杂一片。
我赶忙移开尚在接吻的唇。
我发现我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被撞的七零八碎的车前，眼前的依依正坐在这辆车的驾驶位里，下半身被撞扁的车头紧紧压着，右边的额头已经满是鲜血，头后倚靠的不再是沙发，而是被染红头枕。
血顺着脸颊流下，红白相映，如此刺眼。

眼前一片白光，我惊醒过来。
没有鲜血，没有尖叫，没有鸣笛，
只有我一人，与散落的啤酒，满屋子的灯光。
“又梦到了……”我自嘲一笑。

三年前，依依在一次下班路上出了车祸，当我拼命赶到时，依依已经昏迷，只剩下最后一点时间。
她被困在驾驶室内，车门已经掉落，消防队员正在破拆压住她腿的钢铁，医护人员除了给她挂一些紧急药物，也别无他法。
我不顾一切阻拦，冲到破碎的车边。想要紧紧抱住她，但是钢铁阻断了一切妄想。我只好紧紧握着她下垂的手，双腿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跪在车前。
我双手握住她的手紧紧抵在额前，哭的撕心裂肺。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身着黑衣的人把我拉开，我挣脱他们冲了回去，捧起依依的脸，我才发现她的脸已经冰冷一片。
冰冷的触感顿时制止了我的眼泪，我胡乱抹去眼眶里残留的泪，轻轻偏过她的头，在她还没有被血沾染的嘴唇边落下最后一吻。

（二）

我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酒醒了大半。我打开了电脑，和往常一样打算玩会游戏。

“无论我们在哪，生活要永远开开心心哒！”这是依依之前很喜欢说的一句话。
如果她还在，我相信她一定不愿意让我在沙发上为她的离世醉卧整宿。
我刚开机，就发现了一个图标，在我电脑的右下角。是一个女孩躺在床上，穿着一身睡衣，我刚开机就醒了过来，伸个懒腰，坐在了床边，然后看着我盈盈一笑。

她的左上方弹出一个小对话框：“你好呀！”
然后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慌忙尴尬一笑，又是一个对话框在她旁边弹出：“我去换个衣服，等我一下…… ”
随着她的小步快跑，一间衣帽间映入屏幕，她进去关上了门。

我还被这一切搞的一脸懵逼。

待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从衣帽间里出来了。
凭借我电脑超高的清晰度，我仔细看了看这个在我电脑上的不速之客。
这个女孩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一样，眉眼很是好看。buling buling的眼睛，粉嫩的唇口，玉色的脸颊，一袭及腰的黑色长发撒落，发尾微卷，刘海蓬松，身着白色的泡泡袖长裙，优雅而灵动。
嗯，她还化妆了……

“你好？”她头一歪，为我不理她略带疑惑。
“歪，你在看吗？”她伸出手敲了两下屏幕，我的电脑屏幕也震动了两下，瞬间把我从懵逼中拉回。

看到她的下方有个对话框，我点开，输入，
“你好啊。”

她的疑惑顿时化作甜甜一笑：“你好，我叫念念。”
呦，这玩意儿还挺智能。

“我是子陌。”
“那我叫你子陌啦！”
  “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哒！”
“我马上要玩游戏了。”我输入。
“那我就在旁边陪你。”她搬来个椅子，坐在了电脑的右下方。
好吧，没挡着我玩，就不管她了。

我玩游戏的时候，她真就坐在屏幕外面，屏幕内探出个脑袋。

“小崽子还跟我斗，输了吧。”
大获全胜，我键盘一推，得意不行。
“子陌你好厉害！！！”念念比我还兴奋。
“那必须的。”我快速输入，嘴角扬上天。

“时间不早了，我们睡觉吧！”她轻轻一笑。
看向时间，刚过凌晨。
  “再玩一局”

“那好，最后一局，结束我们就睡觉，好不好？”
我满口答应。

这局游戏念念就安静了许多，似乎是有点累。
一局游戏很快结束，这次我输的有点惨。
“妈的，再来一局，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了。”我骂骂咧咧。

这个时候屏幕晃了两下，念念从旁边探出个脑袋，然后从屏幕外钻了出来。
她已经换好了睡衣。
“子陌，你不是说好这是最后一局嘛……”

我有一瞬间愣住了，依依她……也这么叫我……
恍惚间，就好像依依还在，还在这喊我睡觉。

我赶忙调整了过来，暗自为自己发笑，一个电脑插件却让我想起了依依。

我无视了念念，进入了下一局。

“歪！你不是说刚刚那是最后一局吗？”依依气鼓鼓的冲我喊道。
这玩意儿怎么把她隐藏啊，有点烦人。
可我才发现，念念的四周并没有一个叉号或者什么选项，只能任由她在那里生气。
念念你再吵，我结束这局游戏结束就把你删掉。

“听到没？不许玩了，睡觉！”念念挥动着拳头敲击着屏幕，屏幕随之晃动。
我没理。

“你不睡那我睡了。”念念气鼓鼓的走向她的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然后探出一只手，找到床头墙上的开关，留下一句“晚安，我关灯了。”然后按下了开关。
我的电脑瞬间关机。

我已经懵掉了。
我艹这是什么东西，能关我电脑？
我再次摁下电脑开关，却没任何反应，
旧黑屏一片。
重复几次，依旧如此。
我不得已也爬上了床。

她说的灯，是我的电脑显示屏发出的光？
我玩个游戏还得看她脸色？
我明天一早必把她删了。

我明白了，念念她不是插件，
她是病毒。

（三）

第二天早上醒来，是周末，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电脑。

“早啊子陌，昨晚睡得好嘛？有梦到我嘛？”念念已经坐在了餐桌前，冲我甜甜一笑。
好，我睡得好，我睡得好到恨不得在梦里就把你删了。

我没理她，继续尝试删掉她。
可无论当我尝试何种方法，念念她就是不能被检测到，这也意味着我无法删除她。

屏幕振动。
“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吃饭啦。”
说完，念念就走到离她最近的一个图标旁，是一个游戏快捷键，然后把游戏快捷键拿在手里，走回去坐在餐桌子上，像吃饼一样一口口吃掉。

不用说，我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呆住了。

“你……吃快捷图标？”我赶忙输入。
念念眼睛顿时蹬的老大，满脸肉眼可见的开心。
“子陌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念念一顿，然后略带尴尬的一笑，“我只是看哪个离我近，我就吃哪个……”
“每天三个？”我追问。
“昂……”
我立马打开了电脑，发现软件还在，被她吃掉的只是快捷图标。
我看向了电脑左侧的一些重要文件，连忙复制了一大堆快捷图标把她团团围住。
这下总够你吃了吧。

我关上电脑，去吃早饭。

吃完早饭，我再次坐回了电脑前，准备玩会儿游戏。
“子陌你刚刚又干嘛去了…”念念站在一旁一脸委屈。··············
“吃早饭。”我输入。
“那你能不能离开我的时候都告诉我你去干嘛了，你每次都直接丢下我走了，一句话也不说……”念念抬起头，委屈地请求。

“好。”我输入。
这副表情，任谁都会于心不忍。

念念立刻开心起来，继续坐在旁边看我玩游戏。

有这样一个病毒，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起码有个“人”陪着你，不是吗？

（四）

几个月过去，念念的出现而引起的惊喜逐渐趋于平静，她也一直在电脑上陪着我，我已经习惯了每天都给她复制快捷图标供她吃，无论是在家办公还是游戏时都有她在一旁陪伴。
我也习惯了每天上班前都同她再见，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告诉她我回来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从不让我熬夜，哪怕游戏打一半都要强行中止。我每次质问她的时候，她都说是为了我的身体健康考虑。
好吧，熬夜的确有害健康。

一来二去，我感觉我好像在电脑上养了一个女朋友。

每次想到这，我总是轻笑出声，现在一个电脑病毒都可以当我女朋友了，不过有个人天天陪着我，和我在一起生活，的确为我的生活添上了很多乐趣。

自依依走后，我在公司时候遇到的很多事情，或是欢乐，或是委屈，或是悲伤，或是愤怒，我都无从诉说。
打开QQ微信，一个个好友都已经被距离所隔开，在利益与金钱关系下的同事，也没人愿意听你诉说你自己的心情。

但是，现在我有念念。

现在我打开电脑，可以把一天中的事情都告诉她，她永远会在一旁耐心的听，而且她一直可以听得懂。
她一看到我就很开心，或许在她的程序里，能同人聊天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在不知不觉中，好像我的生活围绕着念念，重新有了光彩。
（五）
一大清早，我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吵醒。
“子陌，公司有个客户需要见一面，很紧急，你赶快收拾一下。机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了，这个航线班次不多，错过就还要等上好几天，抓紧点。”
是我的上司。
打开手机一看，机票已经在手机上了，跨越了半个中国，时间的确万分紧急。
我立马跳下床，先是打开了电脑，然后感紧去洗漱。等我洗漱出来，念念刚醒，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

“我要紧急出差，不知道多少天回来，马上就要走了，拜拜。”我手指飞快打字道。
“好，记得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见我说话，念念立马来了精神，然后又有了些许失落，但还是甜甜笑着。

我手忙脚乱的复制了一些快捷键作为她的饭，然后匆匆出门了。

来到机场，登上飞机，飞机越过了云层。

“……有了念念后，还从来没有离家这么远过呢。”

飞机降落，我去面见客户，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个城市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阴沉沉的。

傍晚，我回到了酒店，明天上午还有最后一个客户，之后就可以乘中午的飞机会家了。
我打开手机，购买返程的飞机票。
「您的飞机票无法购买，详情请咨询客服。」
我立刻拨打了客服电话。
“为什么我买不了从XX到XX的飞机票？”
“不好意思先生，因疫情防控要求，非必要情况下不得返回您的城市。”
客服解释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规定？而且现在疫情已经没有了啊，什么时候能解封？”
“抱歉先生这就是规定，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到何时结束。没有必要情况真的不能返回。”
“可是我有必要情况！”我焦急万分。
“有必要情况那我帮您上报，请问您的必要情况是什么？”
“我家有念……”我突然哽咽住了，留下一句“算了我没有”就挂了电话。

我有必要情况，可是谁又会信呢。
我只能祈祷我备份的快捷键足够多了。

（六）

一周后。

我在回家的飞机上坐立难安。
终于飞机着陆。时间已是深夜。一下飞机，我立马以最快的速度打了一辆车。
“师傅，到XXX小区，麻烦开快点。”我刚上车，大气都来不及喘，就赶忙催促司机。
“好嘞。小伙子你这样子，是急着去见女朋友啊。”师傅打趣。
“女朋友？”
我防不住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
“算是吧。”
我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我说这话时嘴角略噙着的笑，但很快又被担忧所替代。

在司机开足马力的情况下，我很快就到了家。

我一进门就把包随手一甩，打开灯，快速冲到电脑前，控制着颤抖的手去开机。

当桌面出现时，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当时离开时所复制的快捷键，如今已经一个不剩。除了桌面上零散的几个工作文件还有系统软件，其余的全都不见踪影。
我习惯性地看向右下角，那个念念经常出现的地方。

那里没有了念念，只有一封信。

我点开它，一张信纸上只有零散地几行清秀的字迹。

「子陌，我好饿……那些东西我知道，是你工作上的文件，我不能吃。我很高兴能陪子陌你过这么久，是时候再见了……」
  （七）

轻轻地走，正如她轻轻地来。
那晚我彻夜未眠。我不停地在我的电脑上寻找念念自动删除的记录。可是她就像她当初出现那样，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从第二天开始，我陆续请了城内许多许多有名的电脑维修人员和公司。每当我告诉他们念念的时候，他们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惊讶，猜疑，与不可思议。
搜索一番后，给出的答复永远都是“没有这个病毒”。

我难受地几乎要哭出来，但是我又不知道我到底在为什么伤心。为一个电脑病毒吗？
念念既然来过，就一定会有痕迹的，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不知道几天过去了，这天有两个人前来拜访。
“您好，我们是来修电脑的。”一大早，就有人在门口敲门。
我请的人实在有点多，我也记不住到底请了谁，就打开了门。
不同以往，只见门外站着的两个男人一袭黑色西装，年纪轻轻，手里各拎着一个手提箱。站在门口不苟言笑。
“你们是？”我愣住了，我好像从来没有请过这么高级的人。

“我们是来修理电脑的。”右边的那个人回答，“请问您的电脑出什么问题了？”
“我电脑中了一个病毒，是一个女孩子，就待在电脑左下角，然后我现在找不到她了。她好像是被……”

“念念，对吗？”左边的男人开口了。

空气凝固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颤抖着声音回答：“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进去说吧。”

我带他们两个来到餐桌边坐下，正要追问，他们其中一人开口了。

“我们来自「记忆组织」，专门负责将死去的人们用科技留存下来。”
说着，他指向了他西装上胸口前的标志，是一个经过设计的沙漏，是他们的徽章。
“你曾经有一个因车祸不幸遇难的女友，叫依依。当时我们正需要一个样本来进行我们的实验，而依依正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我们在私下里拷取了依依的形象，性格，记忆等内容。然后将依依性格作为基础，创造了念念。”

我的大脑彻底空白。

“至于将念念投放到你的电脑上，也是我们安排的一项实验。”

我没有选择，不得不相信他们的话。

“那……”我深吸一口气，“那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可以帮你找回念念，甚至可以帮你找到依依。但你只能选择一个”

不等我开口，他们继续说，
“找回念念不需要钱。”

“那依依呢？”我紧接着询问。

“三百万。”

其中一人轻轻一笑，“你只要让我们现在拷取你的一切，你死后我们就会创造出一个仿照现实的虚拟空间，删除部分记忆后将你与她投放其中。”

三百万，我拥有的一切加起来也才这个数。
“五分钟内，你要做出选择。”
“我选择去见依依。”

那二人留下一张名片，让我把钱准备好之后再给他们打电话，就离开了。

（八）

我站在天台边缘，恍如隔世。
他们留下名片的那天之后，辞掉了工作，卖掉了房子，凑齐了三百万，第一时间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也拿来了一些奇怪的设备，将我录入设备内。

我再也没有了任何留恋，或者说，我有了新的“希望”。
我只需要轻轻向前一步，我就能与依依再见。

我无法拒绝。
伴着风声，我才明白，这不是希望，这是致命的诱惑，这是依依让我感染的致命病毒。

……………………

“实验者三百四十二号「子陌」的现实体已死亡。”
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实验人员正在向上级汇报。
“记录数据。然后将他的虚拟体与实验者九十三号「依依」的虚拟体投放至同一空间中。”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黑色西装，胸口前印有沙漏的男人。
“好。”

（九）

一觉醒来，一阵头疼，看来我昨晚是着了风寒。
不等我清醒，依依灵动的声音就从床头传来：

“子陌！”
“起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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