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介绍了所谓的“高卢七使徒”，其中Saint Saturnin被派往了图卢兹，而Saint Trophimus被派往了Arles，于是这两位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对应地区的第一位主教。相应的，这两座城市最重要的教堂，分别是Basilica of Saint-Sernin，以及Church of St. Trophime。不过由于史料的混乱，其真实性目前看来有待商榷。
Sernin是法语的Saturnin，编年史家Gregory of Tours所采用的历史资料中，《Acts of Saturninus》已经遗失。但若是按照圣徒们的殉道列传martyrology，则这位Saint Saturnin是耶稣的72位门徒之一（默默感叹耶稣和孔子在挑选传人数量上的巧合）， 而他的身份是Achaea国王Aegeus的儿子，并娶了Ninevites国王托勒密的女儿Cassandra为妻。而在圣彼得祝圣他使其成为主教后，他与后来殉道的Saint Papulus成为了同伴。从时间线上，这显然与公元250年的“高卢七使徒”不相吻合。
图片2：Saint Saturnin的墓穴，祭坛上是公牛拖行的浮雕
Trophime是法语的Trophimus，但是如果根据Arles本地五世纪中叶开始的说法，这位Trophime则应该是圣保罗的伙伴，或者Martyrium romanum认定他是圣保罗的弟子，那样一来时间也对不上。不过由于天主教百科全书中并没有相应的传记，所以这个说法错误的可能性更高一些，而Gregory of Tours的说法可能更合理。
如果《使徒列传》中的细节可信，那么Saint Saturnin来到图卢兹时，这里还是信奉密特拉教的地区，而图卢兹的都城位置也与现在不同。在今天Esquirol广场的位置，当时可能有一个密特拉教接收神谕的祭坛，而恰好在Saint Saturnin经常出现进行传道的这段时间，祭坛一直无法接收到任何神谕。密特拉教的祭司将之归罪于Saint Saturnin，将其抓住，由于他坚定拒绝向异教的神像献礼，结果被绑在了一头公牛身上，然后公牛拖着他在城里走来走去，直到绳子断掉。相似的一幕十几年后又发生在了Saint Saturnin的学生Saint Fermin身上，而地点就在西班牙著名的“奔牛节”举办地Pamplona，也是朝圣路上的重要节点。
那头公牛接下来当然是被杀了，这也是密特拉教的核心仪式，而杀牛的地点Matabiau名字的起源正是matar（杀戮）和biau（公牛）。两名基督教妇女将Saint Saturnin的遗体收集起来埋在一条深沟里，以免被异教徒亵渎。而那头公牛竟然也被称为Le Grand Taur，绳子断掉的地方也即公牛停下来的地点则成为新街道的起点。
至于Trophimus，由于缺乏传记，其具体生平和殉道方式之类就毫无所知了。只知道目前他被天主教会认为是痛风患者的保护神，而在Church of St. Trophime北部回廊一个角落里的石棺被认为属于他，不过雕像的制作日期大约是1180年。
说起来Arles这座的教堂，最初并不是献给Saint Trophimus的，其供奉的是Saint Stephen，就是前面其它篇章介绍过被石头砸死那位，公元五世纪就建好了。宗教史有明确记载的是，公元597年11月17日，去英国传教的大名鼎鼎的奥古斯丁在英格兰国王、王后和宫廷的主要成员都皈依基督教后，从坎特伯雷返回了Arles，并被罗马教廷在高卢的副主教Virgilius of Arles祝圣为英格兰教会的主教。这一殊荣，使得该教堂地位提高，但一直没有到Cathedral的级别。到了1152年9月29日，Raimon de Montredon特意将据说是St Trophimus的遗物从位于Alyscamps的basilica of St. Stephen转移到了Arles，于是这里才正式成为新的大教堂。
图片4:2006年的我在Arles的Rhône河边，以及当年收容梵高的精神病院
11世纪末开始，Arles成为普罗旺斯的第二大城市，人口在15,000至20,000之间，在Rhône河上有一个繁忙的港口，还有城墙包围的两座新城，位于罗马古城的两侧。作为形式上独立的Burgundy-Arles王国，吸引了许多宗教团体，包括医院骑士团、圣殿骑士团和修士团在城内建造了一些教堂。
Arles的地位提高后，1178年的7月30日，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Frederick Barbarossa也即历史上著名的腓特烈·巴巴罗萨甚至决定在St Trophimus教堂由Arles大主教来举行加冕仪式，那显然不能在一座小规模的教堂里举行。所以从12世纪开始，新的大教堂就开始在五世纪那座旧教堂的原址上，只保留原来的地下室，然后以标准的罗曼式风格改建，唯独15世纪时在中殿上添加了一个哥特式的唱诗席，具体时间大概是1445年至1465年。
1365年6月4日，遵循腓特烈·巴巴罗萨的先例，神圣罗马帝国的查理四世也选择在St Trophimus大教堂加冕。搞笑的是到了1801年，Aix-en-Provence成为普罗旺斯地区的新主教府所在地，导致St Trophimus大教堂降格为了普通的教区教堂，尽管1882年教皇Leo十三世将其提升为minor basilica，但一直就没再恢复到cathedral，所以现在教堂的名称只能是Church of St. Trophime。
到1981年，教堂与Arles的其他中世纪以及古罗马建筑一起，作为古罗马和罗曼式古迹群的一部分入选世界文化遗产，也成为少数世界遗产范围内的并非cathedral级别的教堂之一。
图片5：Church of St. Trophime典型的罗曼式外观
Saturnin死后，在基督教仪式已不再被认为非法的情况下，其图卢兹主教位的继任者Hilary和Exuperius给他办了个风光大葬，在罗曼式的墓室上建了一个木制礼堂。但这样依旧不够应对闻讯而来的朝圣者。于是主教Silvius决定建一个更大的教堂，由Exuperius在402年完成，而圣人的遗体也被移到了新的教堂里。而该教堂，也是现在教堂的地下室所在。
教堂地位的提高，源自于查理曼大帝捐赠的大量遗物，因此其成为了朝圣者前往Santiago de Compostela的重要一站，而且其本身也是一个朝圣地。具体的建造日期包括雕塑的创作日期一直难以确定，目前已知的是至少早在1010年，Pierre Roger主教曾把献给Saint-Sernin的祭品中拨出一部分用于重建卡洛琳风格的教堂。
图片6：Basilica of Saint-Sernin的中殿
到1070年代，最迟在1080年，Saint-Sernin的教士们已经转而接受圣奥古斯丁的统治，并将自己置于罗马教廷的直接控制之下。但依然只有两个确定的日期与教会本身有直接关系， 1096年5月24日，教皇Urban二世为这座仍未完工的建筑举行了大祭坛的祝圣仪式。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建筑工程至少在该日期前几年就已经开始了。
第二个确定的日期是1118年7月3日，即St. Raymond Gayrard的去世，他是教会的教务长。根据15世纪的圣徒传记，他在教堂的一部分完工后负责建筑工作，到去世时他已经“把墙壁全部砌好，直到窗户完工。”然而，这段生活写得太晚，大约在所描述的事件发生后约三百年，期间至少有三位不同的Raymond参与了教堂的建设，传记作者很可能混淆了三个人的生活内容。
而借助当下的技术观测，应该有四个主要的建筑阶段。最早的部分从天顶开始，包括长廊水平以下的所有横厅，以及横厅南面的Porte des Comtes。第二阶段时中庭墙壁完成了砖块和石头的交替排列，中庭的扶壁上最为明显，从底部的实心石块变成了顶部的砖石带，中庭周围的不同层面也有这种变化发生，但常见于画廊地板的位置上。随后，教堂的东部包括中殿的前几层与其他部分之间也出现该类变化，砖和石的交替排列让位于以砖为主的技术，配以石质四角和石质窗框，内部柱头的装饰风格也同步变化。到了第三阶段，替换工程包围了整个中殿的墙，包括西边的入口，并在走廊窗户下端结束。在第四阶段，中殿的其余部分完全是用砖头完成的，几乎没有石头。
图片9：Porte Renaissance
图片10：外墙雕塑细节
1082年，圣城Santiago de Compostela的大教堂开始建造，所使用的平面图直接就照搬了Basilica of St Sernin当时的施工图，既说明了其地位，也直接体现了图卢兹与圣城之间的密切联系。当然，直接copy 的难度实在太大。尽管被称为basilica，St Sernin教堂在一些方面实际上明显偏离了早期基督教建筑的大教堂样式，相比之下它要大得多，留存下来的长度就达到了104米。现在整修后内部面积的规模达到了为115×64×21米，对于一个罗曼式教堂来说是非常巨大的。而1120年教堂的罗曼式风格建造告一段落之后，尽管继续建造的修道院建筑都没有留下来，但仅仅其教堂部分依然成为全欧洲现存最大的罗曼式建筑。
1284年St Sernin的遗物全部搬过来之前，教堂一直是纪念St Stephen的，这点与Church of St. Trophime如出一辙。只是改名后，教堂除了给钟楼增加了一个尖顶之外就没有进行其它大的建造工程了。1860年，Viollet-le-Duc对该教堂进行了大规模修复，但他所作的改动现在又被全部拆除以恢复原貌，有点折腾。
外观上另外的看点是两个门洞，即Porte des Comtes 和Porte Miègeville。Porte des Comtes的名字来自于附近的一个凹槽，里面存放着四位图卢兹伯爵的遗体。门洞上方是Lazarus and Dives的形像，即圣经中基督与富豪的桥段，中央柱子的上方可以看到地狱中挣扎的富豪。
图片14：Porte Miégeville
Porte Miègeville因其在入口处精心设计的雕塑而更为有名，大约建于11世纪末至1115年，是罗曼式建筑中最古老和最美丽的拱门之一。拱门中央是升天的基督，被至高天使包围，两侧是St Pierre与St Jacques的立像，仔细看的话，顶部还有各种镂空的装饰与人物、怪兽。
1998年，Basilica of Saint-Sernin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遗产名录，是法国南部前往Santiago de Compostela朝圣路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教堂内相比早期其它教堂所增加了一条环绕中殿和侧廊的走道就可以看出，这是为了便于在举行弥撒时也可以观看放射状的小礼拜堂而不影响仪式的进行，正说明其布局所遵循的是服务于朝圣的pilgrimage plan，而非传统的构造。
这九个小礼拜堂建于11世纪，是建筑中最古老的部分，其中五个从天顶打开，四个在中庭。中殿是桶形拱顶，四个过道有肋形拱顶，并由扶壁支撑。中殿里还有一架建于1888年的大型三把式Cavaillé-Coll管风琴。它与巴黎Saint-Sulpice和鲁昂的St. Ouen教堂的管风琴一样，都由Cavaillé-Coll制作，被认为是法国最重要的管风琴之一。
图片18：其它的柱头雕塑，《原罪》、《受孕探访》、《屠杀无辜婴儿》等题材
相比于Basilica of Saint-Sernin，Church of St. Trophime教堂入口处的雕塑，特别是最后的审判，以及邻近回廊的柱子，被认为是罗曼式雕塑艺术水准更高的例子。
图片19：Church of St. Trophime主立面的雕塑，St. Trophime的形象位于左侧参孙与狮子像的右上方
整个主立面的西门，堪称是罗马式雕塑的珍宝之一，主要呈现了约翰福音中的启示录和马太福音的故事。基督威严地坐在耳墙正中，周围是四位福音书作者圣马太、圣马可、圣路加、圣约翰的象征，即人、狮子、牛和鹰。使徒们都坐在基督的下面。在入口的左边，由被选中的基督徒组成的队伍正在前往天堂，而右边的罪人则被扔进地狱。
入口的装饰还包括大量的圣经场景：圣母领报、耶稣的洗礼、三贤王来拜、希律王面前的三贤王、屠杀无辜婴儿、牧羊人和他的羊群等等。在下层，由壁柱和黑石柱隔开的是与Arles历史有关的圣徒雕像，左边依次有St. Bartholomew、St. James the Great、St. Trophimus、St. John the Evangelist以及 St. Peter，右边依次有St. Philip、St. James the Just、St. Stephen、St. Andrew以及St. Paul。而门旁柱子的底座上装饰着参孙和大利拉以及参孙和狮子的雕像，其中不管是狮子的形象，还是似乎在抠鼻孔的参孙，都令人忍俊不禁。
图片20：耳墙的细节
虽然该教堂主要以其杰出的罗曼式建筑和雕塑而闻名，但也包含了其他时期的丰富艺术品。其中包括几个重要的晚期罗曼石棺雕刻，不同时期的圣物，以及巴洛克绘画，包括三幅是Louis Finson的作品和一些杯专门称为Trophime Bigot参与的作品。另外还有几幅巴洛克风格的挂毯，包括一套展现圣母生活场景的10幅挂毯。Church of St. Trophime一直被用来存放原本来自该地区其他教堂或宗教机构的艺术品，可惜其中的大部分作品在法国大革命期间散失了。
图片21：晚期罗曼石棺雕刻
教堂的天井和中庭可能是在11世纪末先建成的，而中殿和钟楼则在12世纪中前期完成。高20米长长的中殿两侧有较低的附属过道，中庭支撑着方形的中央钟楼，而东端的祭坛后面有一个半球形的拱顶。教堂的窗户很小，位于中殿高于侧廊水平的高处，所以内部比较暗。
教堂有专属的回廊，建于12世纪下半叶和13世纪上半叶。供辅佐主教和管理教会财产的神职人员使用，根据教皇Gregory的改革，这些被称作Canons的教士被要求像僧侣一样生活，所以要在大教堂的围墙内建一个共同的宿舍、食堂和回廊，但与城市隔着一道墙。食堂或餐厅，最先建在教堂旁边，同时还有一个供教士们使用的会议室。接下来建造了一个位于回廊东侧的大型拱形房间作为宿舍。回廊的工程从北面的长廊开始，然后是东面的长廊，大约在1210-1220年完成，之后工程突然停止。
因为就在东、西长廊建成后不久，城市开始衰落。普罗旺斯的伯爵们从Arles搬到了Aix，教会的权力中心则转移到了Avignon的教皇宫（关于阿维尼翁的这个教皇宫，本系列后面肯定会介绍）。1251年Charles of Anjou镇压了Arles领导人争取更多独立权的运动。而1348年，黑死病又使整个普罗旺斯的人口急剧减少。
教堂的衰败至此不可避免。
1355年，教士们放弃了在宿舍的生活，搬到了大教堂附近的房子里。宿舍、食堂和会堂都变成了粮仓和仓库。南边回廊和西边的长廊直到1380和1390年代才建成，它们采用了不同的风格，即Avignon的教皇们所喜欢的哥特式风格，所以有十字肋的拱顶。
图片22：巴洛克时期的画作与中殿
除了主立面的雕刻，Church of St. Trophime的回廊柱头雕塑在艺术史上也常被提及。
北面的回廊建于12世纪中前期，是有桶形拱顶的纯粹罗曼式建筑，柱头上的雕刻都是关于复活节之谜和对Arles守护神的颂扬。Saint Denis修道院院长Suger在巴黎提出要显示出《新约》与《旧约》之间的人物关系后，法国各地教堂的柱头雕塑基本都遵照这一主题。
在北廊的第一个角柱上，在圣彼得和圣约翰的雕像之间，就是作为Arles守护神的St. Trophime，墙壁上的浮雕则显示了复活节早晨耶稣的空空的墓穴。柱头搭配了耶稣从坟墓里出来，站在Martha和Mary间，两侧展示了亚伯拉罕要牺牲他的儿子，以及Balaam骑着驴子被一个挥舞着剑的天使阻止。
接下来的三根柱子显示了St. Stephen被石头砸死的情景，并结合了St. Paul的形象。而耶稣在Emaus遇到了门徒，这些门徒的形象与前往Compostel的朝圣者一致，而耶稣向不敢相信自己复活的Thomas展示了伤口。中间的柱头还显示了三位天使向亚伯拉罕显灵，以及St. Paul向来自雅典的Areopagus布道的场景。最后一列中唯一有插图的柱头显示摩西在燃烧的灌木丛前与上帝会面。整个复活的故事在东北角的柱子上以耶稣升天结束，旁边是St. Paul和St. Andrew在St. Stephen两侧的形象。
说起来，当年游览这两座教堂，当中只隔了三天。我和陆敏在游览完Orange、Pont du Gard、Arles、Avignon等世界遗产后，结束了普罗旺斯的行程，前往波尔多。当中还顺路游览了Carcassone和图卢兹两处包含世界遗产的城市。
然而就在从Carcassone去图卢兹的路上，要在一个叫Beziers的小地方转车，结果就在火车站里遇到了蛮不讲理的法国警察，非说陆敏的签证有问题，甚至强行把我们带走去了法国西班牙交界的Narbonne警察局，说只有在那里才能检验出签证真伪，在见识过了法国警察技术手段之低劣后，最终还是打电话给法国驻伦敦的大使馆，才确认签证是真的，然后一句道歉都没有，甚至也不送我们去图卢兹，就扔回了Beziers，导致我们在图卢兹的行程大为缩短，只能匆忙游览。
偏偏正是因此，在Basilica of Saint-Sernin前找人帮忙留影时，结识了一对向往中国的德国老夫妇，相谈甚欢，得以被邀请日后去对方德国家中并确实成行。而作为回报，2010年也邀请对方来中国游览，我在西湖边专门当了一天的导游。
这段经历因为在早先的博客中已经记述过，就不在此重复了。反正法国的警察再也不想碰到了。
窥视卡
雷达卡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千斤顶
照妖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