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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雨季读两位东南亚女作家 | 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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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爷儿 发表于 2023-12-18 04:00:32 | 只看该作者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雨季读两位东南亚女作家 | 云端 第1张图片


泰国清迈夜市。视觉中国|图
贺淑芳:小镇三月 

那是去年年底,飞了又飞,从北美辗转返归岛上。上海朋友微信追来了:“回到新加坡开心吗?”
“蛮好。只是雨季潮湿,一下子不太习惯。”
上次“回来”也是雨季,那时的潮湿感似更强烈,夜里一觉醒来,觉得自己水淋淋的,像一株海底植物。
人越是年长,倒时差越是辛苦。不是几个钟头之差,12小时,正好是昼夜倒反。
岂止时差。这是三十年来离开岛国最久的一次,回到家竟有点懵:煤气闸的手柄怎么算是打开?久不用了有没有漏气?点火会爆炸吗?厨房水池下的管子脱落,拧开龙头脚下水漫一地;封闭久了又遇潮气,浴室天花板的白色墙皮不时掉下一片,正发怔,门忽然被风吹得砰然反锁……
潮气黏腻地裹住皮肤,不开冷气嫌热,开了又觉森寒。窗子和冷气关关开开,生活仿佛需要重启。
幸好有朋友递了马华作家贺淑芳的短篇小说集《湖面如镜》给我,被一种特别的语调吸引,进入作家营造的氛围,心绪慢慢安宁。
九篇小说,睡睡醒醒中看完。选做书名的《湖面如镜》,尖锐议题写得克制甚至诗意;有关“改教的阿米娜”两篇,把遥远北方的阿特伍德一下子拉近……最喜欢的还是末尾的《小镇三月》,读着它时,书里书外都在下雨。
新加坡雨季的雨,也像贺淑芳北马家乡的小镇一样,并无规律可循。“有时黄昏来了才下雨,有时午后两三点就淅淅沥沥地落水了。”“有时雨不是逐渐变大的,而是一来就滂沱……”“一整夜雨声忽大忽小,水沟里的雨声噗噜噗噜前前后后围裹整栋房子。”
故事毫不复杂:翠伊假期从外地来帮姑妈看顾旅店,身形硕大声线尖细如少女的姑妈常在唱歌,生意不多,翠伊恹恹发梦,一个后生仔的到来打破了百无聊赖:他每天来旅店住宿,要最便宜的房间,第二天提着简单行李退房,然后又回来,又退房,周而复始。翠伊开始跟踪他,大雨小雨里追随他走过小镇热闹又寂寞的处处,看他坐上火车走了,下午却准时出现在旅馆,像第一次来时那样问房价,茫然不认得翠伊。当翠伊最终拿钥匙开了房门躺到熟睡的后生仔身边,他仍浑然不觉。
一场暗恋吗?谜底却是意外:“她想象他来到这里要找的事物,想象那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但也可能根本不是在找人,只是一个分身,习惯性地回到这里寻找——寻找着寻找。有时候,人还活着就有某个部分死去了。于是那部分就开始轮回。她以前看过一篇奇怪的故事,就说人是有可能遇见自己轮回的转世。有一个住在槟城浮罗山背葫芦庙里的和尚也这么说过。”
“只是一个分身”,在文字前后的衔接中,这句话似乎故意含糊,产生了双重含义,梦游般的青年其实在找自己的“分身”,或他本身就是“分身”?——“你到底像谁呢?”翠伊开始回想。灯罩上一只飞蛾栖息,光线变了。“翠伊觉得异常伤心”……
《小镇三月》大约是贺淑芳技巧最好的作品。文字太美,尤其光影、声音、景物、场景的描述。枝枝蔓蔓,看似闲笔无一可缺。
“暮霭染得整条街呈絮状金黄。路面潮湿得像鱼背。”
“……当她进房检查时,太阳还只透到窗纱上方,一滩水波似的荡漾在天花板上。”
像在看一部短片。狮城已然消逝,却仍留在对岸的雨天景象动人:“一阵大雨由远而近,好像镇上的屋檐都成了大片广阔的山巅。街尾的大声公在雨中隐没,歌声时有时无。对街有人撑竿取下悬着的书包。堆在五脚基的货物一箱箱地给拖进屋里。车子驶过如船划浪。天空极黑,偶尔闪电才刹那照亮山脊与积云阔线。”
不是炫技。黄锦树曾说贺淑芳写小说近乎苦吟,与语文近身肉搏,对此有精辟分析。而在完稿于2014年的《小镇三月》里,已看不到此种“搏斗”的痕迹。甚至让人想到张爱玲说的,还没有过何种感觉或意志形致,是她所不能描写。
马华作家文字里多雨,钟怡雯“今晨有雨”,李永平“雨雪霏霏”,张贵兴雷暴雨狂烈,黄锦树小说中“雨”水最丰沛,一下就“下得比创世纪那场雨还大(朱天文语)”。贺淑芳的一场场北马季候雨,濡湿了那座老旧小旅社,翠伊的等待、窥探和追寻,在雨里迷蒙神秘。那种“慢笔描述”,绵密精细,节制冷静,如她引述的一位高手所言,调慢了叙述的时间,也塑造出艺术的格调。独属南洋的那份哀矜和旖旎,难以言说。
拉卡那·班唯差:念念干虾  

比读贺淑芳更早些时间,上海一女友说起,在《世界文学》上读到清迈女作家拉卡那·班唯差的几篇随笔——《雨 果酱 咖椰》《念念干虾》《屋后的菠萝蜜和我的反省》《炒饭》《冬瓜鸡汤》,文笔很美,感情故事穿插其间,细致的烹饪过程……
单看篇名就垂涎了。先读了《念念干虾》,后来发现,它也是五篇里面最好的。
第一种提示夏天到来的气息是幽静,像放假期间的教室,看起来出奇地幽静。作者说,不管京都的夏天还是清迈的夏天,闻到的是同一种幽静的味道。火辣的阳光被房子周围的树木过滤了一些,即便这样,周围的一切事物依旧静得出奇。在雨季,昆虫都在夜里鸣叫,但到了夏天,它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阳光下歌唱。“虫鸣声有多响,夏天的第一天就有多寂静。”
夏天的气息令她想起各种菜汤,那些树林被火烧过后冒出的嫩菜苗:树仔菜,篱笆边上种的南山藤、匙羹藤,这些或甜或苦的蔬菜,可以和黑鱼或红蚁蛋一起烧煮。
听觉、视觉、味觉、嗅觉,一层层细节叠加,又都是打通的,幽静可以闻到,滋味也能看见,“这就是夏天的味道。绿色的蔬菜在橙黄色的汤里招摇,有鲜红的西红柿和雪白的蚂蚁蛋相间,辣度刚好,可以排汗,祛风,解暑。”
主角“干虾”该登场了,笔锋却忽而荡开了:夏天是休憩的日子,是一段漫长的假期,“歇工消暑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爱情呢,我们可以借着消暑的名义,暂时从爱情里抽身出来吗?”
接下来的几段出人意表——
“这个四月我要带孩子去海边玩。”他尽量避开了家庭这个词,加上恰好的停顿,听起来好像旅行中孩子的母亲不存在一般。 “可能要去好几天。好几年都没带孩子们出去玩了。” 他看着我的脸,似乎想找出一些异样。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夏天,整整一个四月,我们几乎有二十天都没有见面,我根本没办法联系他,他就像失联了一样。因为那是长假,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抽身出来找我,即便只是打个电话……
七年后她已彻底认识到,四月不是她的月份。
“如果去罗勇那儿的海边玩,请多带点干虾回来,我想多做一些甜鱼露酱,家这边的干虾太贵了。如果去华欣,经过龙仔厝,记得买正宗的海盐给我……”
她知道,反正他也不会陪她,有干虾或海盐,能预防预防缺碘病也好。另外上好的干虾确实也贵,如果在清迈买,价钱能飙到五百铢一公斤。这不失为一笔公平的交易,她得到了干虾,他得到了心安……
作者开始不厌其烦地描写怎么水发干虾,怎么捣烂成酱,怎么做凉拌黄瓜干虾和芒果干虾,“酸辣辣的凉拌水果的季节”,色香味正极尽诱人,忽然又插入对话——
“你说,我去哪边的海比较好,南部的还是东部的?”当观察到我的脸上没有异样的痕迹,只有干虾订单,他就借机向我征求意见了。
她想起闺蜜的棒喝和自己的反省,然而每当见到他的脸,好容易铁起的心立刻化为最柔软状态。他露出一脸的信任,让她再次相信他是个不谙世事的男人,心思单纯,真诚待她。
“去象岛好了,哒叻府的虾酱味好,鱼露也很棒,如果你去哒叻,一定要帮我买很多的虾酱、鱼露、干虾。”
“这还用说,我开车去,要多少搬多少,我保管如数奉上,你只管吩咐就好。”他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谢谢。”我抱住他,然后是两个人的紧紧相拥。
“正午的阳光打在身上,皮肤竟有些刺痛。我捣着庚大利,盛在碗里,想着撒上一层干虾末应该会华丽许多,于是舀出家里的最后一匙干虾末,毫不犹豫地全撒了上去,反正过几天就会收到来自海边的新馈赠。
“星期天的中午实在是太热、太静了,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脉搏。
“念念干虾,念念归人。”
真是“饮食男女”。
散文家吴鲁芹说:“散文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东西,它是身边的琐事。我很佩服一位散文家怀特(E.B.White),他写的就是日常里最不重要的事——非常琐碎的事情,但是你读了会觉得,除了政客瞎说八道、造原子弹、闯祸之外,人生还有很小的事情——听见两只鸟在那里唱的声音,伐木人的一点儿回音……可以引起你一点儿感触。这种生活情调没有,那一种文章也就写不出来。”
饮食美文里,我很喜欢林文月教授的《饮膳札记》。她传神地描述烹饪之道时,笔尖常会溜开,回忆母亲或师友,童年生活或婚后学厨经历。《潮州鱼翅》《口蘑汤》《椒盐里脊》《葱烤鲫鱼》……文章都以菜名为题,字里行间是亲友行止的追怀。
拉卡那·班唯差的美食书写也属这一路,但气息新鲜,写法现代,像清迈料理一样,多重感官,层层惊喜,有一种交错之美,文字渗出植物的清香,特别的泰国风味,安静又丰润。有人评说她的此类文字:以食物与人为话题,描述泰国悠久的饮食文化在普通人家呈现的形态,是不可多得的泰国当代饮馔文学,也是作者性别书写的代表作。
余云
责编 邢人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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